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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老爺方四老爺引著秦鳳儀過去父親的書房, 悄悄與秦鳳儀道,“好幾天就打聽你回朝的事呢,只是嘴上不直說罷了。”
秦鳳儀對方大老爺這位師兄是很尊敬的,於是, 難得說了句正常話, 道, “我也記掛老頭兒哪。”
雖則彼此都有許多要說的, 畢竟未到書房,於是,只作尋常閒話罷了。
待至書房, 方閣老正在書房看書,見著秦鳳儀就要起身行禮,秦鳳儀忙把他按著坐回了太師椅中,道,“我現在已是不生你氣啦!”
聽聽,這叫什麼話!好似方閣老有什麼對不住秦鳳儀的地方呢?
好吧,也不能說沒有。
不如,前事已是如此,方閣老當年因政治立場,帶著上了請封平氏為後的奏章。不過,那也是皇家宣告柳王妃死後之事了。當然,之前他有沒有推動過此事,怕只有方閣老自己知曉了。只是,真是因果循環,後來方閣老收秦鳳儀為入室弟子,如果沒有方閣老的悉心教導,秦鳳儀再絕頂的天資,只讀四年書,也中不了探花啊。
所以,恩恩怨怨的,秦鳳儀不能不說心胸寬闊了,他看的是,生母當年被迫離宮,根子並不是因方家而起。
秦鳳儀笑眯眯的把大陽介紹給方閣老,“這就是跟你說過的師祖啦~”
大陽很熱情的抱著小拳頭一揖,奶聲奶氣的道,“見過師祖。”又問,“師祖,你就是大妞姐的曾祖嗎?”
方閣老這樣的年歲,能混到閣老致仕,然後還教出一個狀元孫子一個探花弟子的人,才幹、謀略、心境,樣樣不缺了。他更不是個心軟之人,但,看到大陽的時候,方閣老心下依舊是有些個不是滋味兒,抱了大陽在膝上道,“哎喲,這是什麼輩份哪。”
大陽的腦袋,現在還不能理解輩份這樣複雜的東西。秦鳳儀道,“隨便叫唄,孩子們都在一處玩兒,難道讓大妞給大陽叫叔啊,大妞還大倆月哪。”
方閣老取下腰間的一塊玉給了大陽,摸摸他的頭,又看過大美,笑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美這名兒取得好。”
大陽立刻眉開眼笑,深覺這位師祖有眼光。在別個長輩那裡,他都要自我介紹一下妹妹的名字是他取的,長輩們才肯贊他。師祖不一樣,師祖都不必他介紹,就說他給妹妹取名兒取得好。大陽從來不是那種為善不與人知的低調人啊,他挺著小胸脯道,“師祖,妹妹的名兒是我取的!”
方閣老頗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問秦鳳儀,“大陽已經開蒙了?”
秦鳳儀擺擺手,“哪兒啊,一個字兒不識哪。大陽還小呢,念什麼書啊。他是隨便給妹妹取的。”
“妹妹剛生下來很醜的,改了名兒才好看的。”大陽深信他妹妹的美貌來自於他給妹妹取的名字好。
方閣老拈鬚道,“這名字取的大氣。”
大陽更是樂不迭了。
方閣老給了大美一個小匣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大陽代妹妹收了。
先說一回孩子,秦鳳儀讓嬤嬤把大美抱到內宅去給媳婦帶著,一屋子人說起秦鳳儀回朝獻俘之事。方閣老問,“禮部定了日子沒?”
“吉日得五天以後了。”
方閣老道,“閩王也是今年回朝陛見,待閩王來了,也能趕上這一盛事。”
秦鳳儀想到閩王就忍不住撇嘴,方閣老道,“你與閩王的封地正好挨著,他乃宗室長輩,也不用太過得罪於他。”
“我哪裡是要得罪他,只是他也太霸道了,恨不能飯全歸他一人吃。我與您實說吧,我與他,不好調和。你也知道,信州與交趾接壤,我打下信州,是想與交趾開互市的。”秦鳳儀道,“你想想,泉州港那裡,來往的商船,多是交趾、大食、暹羅等地。先前他就誣我那裡有海運走私,依我說,無非就是他在泉州港刮地皮刮的太狠,市舶司那裡的商稅,一年不比一年。先時我未就藩,他沒個好由頭,這會兒我在南夷了,立刻把屎盆子扣我頭上,叫我頂缸。”
方閣老心說,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漲啊。
方閣老道,“你心下有數便好。就是與交趾互市,一個交趾,於泉州港的生意能有多大影響呢。”
“若都是您老這樣的明白人,世上也就沒有煩惱了。”
方閣老主要是信州治理上給秦鳳儀提個醒,當然,也要小心閩王,尤其現下南夷越發紅火,甭看南夷窮鄉僻壤時沒人理,人紅是非多,何況秦鳳儀這身份,本身是非更多。
方閣老在朝多少年,對秦鳳儀頗多點撥。
先說完正事,方大老爺沒忍住問了一句,“他們兄弟在南夷可還得用?”
秦鳳儀道,“好著哪,阿悅幫我大忙,就是阿思,現在也是老范的左膀右臂。”又跟方大老爺解釋了回范正的身份,秦鳳儀道,“阿思剛去時,不大接地氣,他以前念書的人,哪裡曉得庶務。如今歷練了這一年多,也很好了。原本想他們一併跟我回來,也家來瞧瞧,阿悅那裡事務太多,再者,還有件喜事要與師兄說呢,囡囡有喜了。”
方大老爺方四老爺都是滿臉喜色,連方閣老都頗覺欣慰。秦鳳儀笑,“所以,阿悅就沒與我一道回來。阿思那裡,手裡也是一攤子事,說沒空。我想著,什麼時候有來京城的差使,打發阿思一道回來瞧瞧便是了。”
方四老爺忙道,“還是公事要緊,知道他能賣力當差,就算沒辜負你。”
秦鳳儀道,“若還有想歷練的,只管叫他們與我一同去南夷。只要不怕吃苦受累,我們南夷正是用人之際。”
方閣老道,“人貴在精,不在多,就讓他們哥兒倆先幹著吧。你現在是一地藩王,行事莫要護短,必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不護短不護短,阿悅剛到南夷沒幾天就替我出了趟遠差,阿思先時是真呆啊,一言一行都按聖人那一套來。唉喲,你說把我愁的,後來我想了想,我把他擱刑房了。什麼地方沒有犯事兒的人呢,何況南夷現下外來人多,犯事的人更多。阿思在刑房,先是跟著老范整理案宗,審案記錄什麼的。別說,刑房那裡素來打點的人極多,也就阿思這樣的風骨,能把持的住。”秦鳳儀還打趣道,“他可真不像師父你的孫子。”
方閣老笑,“阿思以往在家念書,不大通世事。讓他見一見這世間的惡,以後,自己不作惡,卻有識惡之能,更知道正路要如何走。”
“對了。”方閣老道,“鳳凰城現在還是縣城制嗎?”
“這無所謂,什麼縣城府城的。”
“估計這次就要升為府城了。”方閣老道,“信州那裡的知州位,朝廷怕也要提一提的,你有個心裡準備。”
秦鳳儀點點頭。
秦鳳儀一家中午自然在方家用的飯,待用飯的時候,才曉得今天閩王進城。秦鳳儀舉杯笑道,“都是叫師父念叨的。”
方閣老道,“我念不念叨,閩王也是這幾天來。”幹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