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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侯道,“他進步快,是因為以前基礎差。”
李鏡一笑,“基礎差怕什麼,阿鳳哥現在這樣用功,總有補上來的一日。”
阿鳳哥都是為自己這樣上進,李鏡心情很好,“很久沒陪父親下棋了,今天我陪父親殺一盤如何?”
景川侯打趣,“我沾那小子的光,總算不與我賭氣了。”
父女倆在棋秤兩側,相對而坐,李鏡道,“先時是父親對阿鳳哥也太嚴厲了,他在家自小嬌慣著長大,瞧著是有些嬌縱,心地卻是極好的。”
景川侯道,“阿鏡,不論哪個家族對子女的教導,都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大家族的女孩子,多是端莊大方,遇事也能幹,非小戶人家女子可比。像你,你相中秦鳳儀,覺著與他在一起開懷。你雖不說,我卻是知道你是如何想的。秦鳳儀才幹不足,這無妨,你有才幹。秦鳳儀出身不好,這無妨,你有出身。你認為,自己能挑起很多東西,他只要能讓你高興,這也夠了。倘你是東家,他是夥計,你倆這麼搭夥做生意,這是足夠了。可要想把日子過好,這還遠遠不足。人最不會珍惜的,就是唾手可得之物。而人最珍惜的,則是汗水澆灌出的花朵。”
第62章 ~
秦鳳儀因著練字, 手都變粗了,不過,好在他家阿鏡妹妹在看到他相貌美的同時, 又看到了他的內心美。阿鏡妹妹說了, 一點兒都不介意, 待他的心還是一樣的,秦鳳儀便放下心來,里里外外的夸阿鏡妹妹有內涵, 並非那等俗人可比。
秦鳳儀用起功來,頗有些不知寒暑的意思, 更甭提過節了。以往過節, 哪怕清明節,他都是提前好些天便張羅著裁衣打扮、或是家裡節下吃啥喝啥的事。現在秦鳳儀連做新衣的心都淡了, 更甭提吃啥喝啥了, 都是家裡給了吃啥他就吃啥,先時那挑衣撿穿的臭毛病, 都沒啦。八月十五、重陽節還往人方家去呱啦呱啦的背書。原本方家南院大奶奶每每見著秦鳳儀去閣老府就酸溜溜的,不過, 如今方大奶奶倒是極歡喜, 還送了秦太太不少鮮亮衣料子,叫給秦鳳儀做衣裳穿。無他,自她家兒子與秦鳳儀在一處念書,較先時更加刻苦起來。因方灝家離閣老府近,他必要比秦鳳儀早去晚回的。
這倆人自小就不對付, 如今念書更是較勁。
秦鳳儀大年三十都去方家念了半日書,不過,他沒在方家吃午飯,走前與方閣老說了一聲,“方爺爺,我下午就不來了,下午家裡得祭祖。初一跟我爹出去拜年,初二我再過來。”
方閣老笑,“去吧。”
秦鳳儀這般用功,秦老爺秦太太都覺著,真是祖宗顯靈祖墳冒青煙兒子開竅了。夫妻二人特別支持兒子念書,連擦祭器的事,秦老爺也不叫兒子做,自己一個人給祖宗擦,讓兒子只管念書。秦太太瞧著灶下把祭禮用的魚肉供奉煮出來,只要給祖宗磕頭時,秦鳳儀出來磕個頭就是了。
待給祖宗祭拜過,磕過頭,秦老爺割了一大塊祭肉放在盤子裡,帶出去給兒子吃,秦老爺道,“都吃了,祖宗保佑我兒明年秀才試順順利利的。”
秦鳳儀看那肥多瘦少的大肉,抱怨道,“爹,你就不會給我割塊小些的,還割這麼大。這肉煮的時候也沒放鹽,一點兒都不好吃。”
秦老爺連忙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秦太太已命丫環拿來鹽碟,再讓丫環把這肉切成小塊,這樣兒子比較好吃。秦鳳儀勉強把祭肉吃完,祭肉實在不好吃,哪怕秦鳳儀現下不挑吃穿了,他也不愛吃這個。一面吃,一面又囑咐了一回他爹,“爹,下回你別給我割這麼大塊,割塊小的,意思意思就成。”
“傻孩子,這吃得多,祖宗才能保佑你。”
秦鳳儀撅個嘴,“那下回讓廚下煮得好吃些。”
秦太太笑眯眯的瞧著兒子,與丈夫道,“去墳上拜的香燭我都預備好了,這就去吧。給祖宗多燒些紙錢,明年咱們阿鳳要考秀才啦。”提前賄賂下祖宗,以求祖宗庇佑。
秦老爺笑應,帶著兒子去給祖宗上墳燒紙。
當晚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吃過團圓飯,秦鳳儀跟著爹娘守歲,一直守到午夜,父子倆跑出去放炮仗,那二踢腳放得,震得左鄰右舍也放得極歡。待放過炮仗,秦鳳儀才回自己屋睡了。第二天起床,秦鳳儀穿上過年的大紅袍子,收拾停當,瓊花就帶著大小丫環給主子拜年,秦鳳儀嘻嘻一笑,散了過年的紅包,便由丫環提著燈籠,過去父母院裡,給父母磕頭拜年。秦家不愧暴發之家,秦老爺給兒子兩錠大金元寶,秦太太也是兩錠金元寶,秦鳳儀接了,給瓊花叫擱他屋箱子裡去。他爹娘每年都是倆大金元寶,秦鳳儀都攢兩箱子了。吃餃子自不必提,尤其那魚肉餡的餃子,秦鳳儀吃了三碗才算飽,還吃出了好幾枚象徵好運的花錢。秦鳳儀都說他娘,“放一個就成了,放這麼多,險些咯了牙。”
“我的兒,今年不是不同以往嘛。看咱家這福錢,也是我特意說了新花樣,叫匠人打得,你瞧瞧上頭寫的啥?”
此時,丫環已將花錢都洗乾淨了。秦鳳儀拿起來看,就見還是外圓內方的嶄新銅錢,只是,以往秦家的過年包餃子裡的銅錢,刻得都是發財吉祥。今年不同了,上頭刻的是秀才必中。
秦鳳儀嘻嘻一笑,也樂了,一面喝著餃子湯一面道,“好彩頭好彩頭。”
秦太太笑,“是吧。”
秦老爺還做補充,“就包了這六個吉祥餃子,我跟你娘就一個都沒吃著,可見我兒今年考秀才必中的。”
秦鳳儀道,“這還用說麼!爹,你不曉得我現在的學問!連方爺爺都誇我進步極快!我覺著,起碼得是個案首!”
“能中秀才就成。”秦老爺笑眯眯的。
秦鳳儀說他爹,“爹,你可真沒野心,我可是奔著案首去的。”
“好好,案首就案首。”
一家子說了回話,待天色將明,有人過來給秦家拜年,秦老爺也帶著兒子往要緊的幾處走動一二。除了交好的朋友那裡,也要去給父母官章知府拜年,其實知府衙門這種拜年,就是去門房遞個帖子。因為,秦家鹽商的身份,一般是見不到章知府的。今年卻是與往年不同,門房讓秦家父子稍侯,一時有小廝出來,便帶他們進去了。父子倆還見了章知府一面,不過,章知府很忙,也只是略說了兩句拜年的話罷了。
但,這相較於往年,已是大大不同。
秦老爺腹中自有一番思量,秦鳳儀卻是向來不多想這些事的。因秦家是外來戶,揚州城也沒什麼親戚,再者,時人拜年多是上午,故而,下午秦鳳儀便不出門了,在自己院裡讀書寫字,片刻功夫都不浪費。
第二天,秦家少不得戲酒應酬,秦鳳儀往年最喜這些,再者,他也要跟著他爹一道應酬。今年卻就不管了,他過去方閣老那裡念書。方家戲酒,只比秦家更熱鬧的,不過,方閣老指了處書齋給秦鳳儀使,秦鳳儀自己在書齋用功。方閣老上了年紀,應酬自有兒孫,便是大節下,也願意消消停停的歇一歇。於是,就與秦鳳儀同在書齋,秦鳳儀做文章,方閣老聽著小丫環給念書。他老人家眼有些花,現在多是聽人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