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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鏡也知此事既已應下,便是再推託不得的了,叮囑丈夫道,“就是要翻臉,也要瞅準時機,莫要給人留下話柄。”
“我曉得。”
儘管知此事沒有迴旋之地,李鏡仍是不大放心,面兒上卻是不肯露出來,一大早的親自送丈夫出門去了。
秦鳳儀早朝之後就沒再出宮,他依舊是與二皇子一處,此時,三位掌事皇子三位未成年皇子,是的,連六皇子這還不大懂這國之大事的,也被景安帝叫來在一畔旁聽。另則就是愉親王、壽王、閩王、蜀王、順王、康王等王爵,連帶八位在宗室頗有份量的國公,另一方便是內閣諸人,連帶著秦鳳儀,他是算是宗人府一邊兒的。
康王先說了,“秦翰林既是在宗人府當差,便坐我們這邊才合適。”
盧尚書道,“都是陛下的臣子,坐哪邊兒不一樣啊。”
“既然都一樣,就請秦探花坐過來吧,我們宗室都很欣賞秦探花的才學。”康王一面說,一面還對著秦鳳儀露出微微笑意。
秦鳳儀沒想到雙方的話題自他身上開始,秦鳳儀笑嘻嘻地,“唉喲,真沒想到,我竟還成香草包啦。”他一幅美滋滋的模樣,卻又露出個令雙方都有些噁心的十分為難的神色,道,“坐內閣這邊,宗室想我。坐宗室這邊,內閣吃醋。人緣兒忒好,也叫人為難啊。”他乾脆,哪兒都不坐,三兩步過去御前,躬身行一禮,站景安帝身邊兒去了,秦鳳儀笑,“我站陛下這裡,正可服侍陛下,也省得你們再為我拌嘴。”他站的那地兒,比大皇子還靠前呢。不過,大皇子坐著,他站著。如此,景安帝左手邊站的是秦鳳儀,右手邊站的是馬公公,若不是秦鳳儀穿著七品官服,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他與馬公公是同行呢。
秦鳳儀都站到皇帝陛下那裡了,雙方也不好再為他這麼個七品小官兒鬥嘴,大家各安其座,開始說這宗室書院之事,宗室說要建一百所宗室書院,這不是空空的就提一句口號,實際上,宗室這些天也沒閒著啊,他們說要建的一百所宗室書院,都是自太|祖年間的第一次分封時,算起的各地宗室情形,來設計的各地書院的建設,那都是有理有據的安排,便是內閣研究來研究去,拿出雞蛋裡挑骨頭的精神,也挑不出這份奏間上有什麼宗室故意尋事生非的毛病來。
由此可見宗室的手段也是建立在精細縝密的計劃書之上的。
內閣並沒有否決宗室這份建一百所宗室書院的摺子,事實上,內閣沒有對宗室這份奏章提出任何半點不是,老尚書也沒有拿之前在陛下跟前說的那套“西北大旱,戶部銀錢緊張”的理由過來搪塞宗室,鄭老尚書先是讚揚了宗室的摺子,然後,戶部拿出自太祖年間開始分封各的地諸宗室的人口分布圖,鄭老尚書道,“一百所書院,不是一個小工程。而且,宗室書院到底要怎麼個建法,咱們先前都沒經驗,依我的意思,先在京城建一所,召些優秀的宗室子弟過來念書,看看可有不足之處。倘有不足,以後的書院便可改進了。”
閩王笑的溫煦,“鄭相此言甚是。只是按本王所說,京城到底是天子之地,與我們藩鎮之所又有不同。不過,確像鄭相說的,先時誰也沒建過宗室書院,就是我們這些藩王,心裡也沒底。只是,光京城建一所宗室書院,這也沒個比較,倒不如我們藩鎮的宗室書院一併建起來,一共也沒幾所。這樣,書院多了,有什麼問題,咱們再一共探討,之後,就好建剩下的書院了,是不是?”
閩王這話說得,宗室們紛紛點頭稱是,就是幾位皇子,未嘗沒有心裡覺著藩王所言有理的。連秦鳳儀一面聽,一面也在點頭。
康王笑,“看,秦翰林也覺著這主意不錯,是吧?”這位不知為何,時時關注著秦鳳儀。
秦鳳儀就站在御前,他點頭是因為覺著,這內閣與宗室明明都互看不順眼,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咬死你,而且,鄭老尚書還安排自己瞅著時機砸場。秦鳳儀還以為,這兩伙人談判不定怎麼火藥氣沖天,一言不合就要混戰的。沒想到,雙方卻是如此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這也忒出乎秦鳳儀的意料了,再擺上幾碟時興的果子,簡直就是御前茶會啊。
秦鳳儀想著,這兩家也忒會裝了,於是,他也裝模作樣的點頭,就聽到康王點他的名。實際上,倒不是諸人在關注秦鳳儀,大家關注的是景安帝的意思。但秦鳳儀就站景安帝身邊兒,他那大頭一直晃啊晃的,除非是瞎子,人想看不見都難。這個時候,清流不由心中暗道:個秦翰林你是不是早上沒睡醒,你瞎點什麼頭啊!
人家秦翰林可不是瞎點頭,秦翰林還道,“嗯,我覺著,閩王爺的話是挺有道理的。”
啥?
宗室們都覺著自己幻聽了,清流們臉上卻是不大好,以為秦鳳儀這是見宗室情形大好,要叛變哪!
蜀王立刻笑道,“秦翰林果然有眼光,記得秦翰林以前說過,你少時也頗是紈絝,後來發奮,一舉考得探花!我們宗室子弟,皆是太|祖皇帝子孫,老話說的好,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們現下是貪玩兒了些,只要奮發,想來以後也會大有出息的。”
秦鳳儀點頭,“就是塊兒木頭,好好長,去了身上的旁支雜蔓,也能長成棟樑的。何況,宗室皆是太|祖皇帝的子孫,我聽說,太|祖皇帝可有本事的人啦。像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平民,我都能考中探花,你們宗室,奮發的話,肯定要比我還強。”
宗室臉色大為好轉,想著,莫不是這小子突然改邪歸正,又想來跟咱們好了?不然,如何這般拍咱們的馬屁?蜀王亦笑道,“只盼應了秦翰林這話才好。”
清流們氣得,一個個的恨不能用眼神戳死秦鳳儀。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們家孩子想超過我不大容易啦。”秦鳳儀道,“我能念四年書就中探花,一則是我天資過人,二則就是我長得好,這兩樣,宗室里便少有人能及啦。”秦鳳儀習慣性的露出個招人嫌的得瑟樣,他繼續道,“三則是因為我有個好老師,我師父可是方閣老,他老人家年輕時就是狀元出身,又是個大有見識的人,你們現在能給宗室子弟請來這麼好的先生?”
秦鳳儀其實自己對於宗室書院也頗有想法,他為啥做炮灰都想過來旁聽啊,就是因為,他也十分想就國家大事摻一腳好不好。秦鳳儀是個會抓機會的,眼下這機會,他再不能放過的。而且,聽著宗室與內閣囉哩囉嗦的你來我往,他也聽出了一些門道。宗室是想在自己藩鎮也建書院,內閣呢,是只想建京城宗室書院,藩鎮的再等一等。秦鳳儀一時想不透這裡頭的緣故,卻完全不影響他對於帝心的判斷,他知道,陛下在這上頭是偏著內閣這邊兒的。秦鳳儀自己是跟著景安帝的,他組織了下語言,便道,“你們說的,多建幾所書院以做比較,聽著的確有道理。還有內閣說先建京城書院看看書院建好後可有什麼紕漏。唉喲,一個書院,能有什麼紕漏啊,無非就是個上學的地界兒。京城就有國子監,正經的書院,我二小舅子三小舅子都在國子監念書,仿國子監來建,總不會有差子吧。書院有什麼要緊的,無非就是幾間屋子。屋子是死的,難的是好先生難尋!你們各位不是王爵就是國公,家裡孩子們也都念書,給親生孩兒們找先生,定也是當地名流,結果如何?瞧瞧你們各家孩子們把書念的,真箇亂七八糟。就你們這個,自家孩子的書念得一塌糊塗,你們還說建書院哪。蓋房子的事兒,你們興許能成,如何請先生,如何安排課程,如何叫那些壞小子們認真學習,你們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