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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突然顛了下,陳慧早已昏昏欲睡,一時間沒能穩住身體,往前一撲磕在了車壁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只聽李有得在一旁嘲諷地說:“何必行此大禮?”
陳慧穩住身體,扭頭看過去,李有得四平八穩地坐著,面無表情地睨著她。
想想是舒寧郡主剛剛為自己說的那些話惹怒了李有得,陳慧在心裡大度地原諒了他,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還給自己點了個贊,夸自己寬容有涵養。
陳慧自認為的不追究在李有得看來便是一種無視,而他此刻自然受不得這個。
“怎麼不說話了?”李有得道,“方才不是跟舒寧郡主說得挺好的麼?慧娘,你可真有本事,還能說動郡主替你出頭,可惜……可惜啊!”
陳慧看著李有得那張塗白的嘲諷臉,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
在崖壁上,她想起過去猜測李有得可能在床上對她這樣那樣時她並沒有噁心,是因為她已經對他有了好感,甚至喜歡上了他。這個結論即便對她來說也是充滿衝擊性的。她居然會對一個死太監,還是一個總恐嚇她、欺負她,以玩弄她為樂,甚至沒把她當個人看待的死太監有了好感?簡直是晴天霹靂!她這是斯德哥爾摩了嗎?或許還真有一點吧。如今,大部分時間她都覺得李有得對她還挺好的,被他碰也不會覺得噁心,甚至在有離開機會時第一個出現的情緒卻是不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正在漸漸喜歡上李有得的證據。
她一定是有病,才會對李有得這樣一個陰陽怪氣的死太監生出好感,她爸媽知道了,絕對會嘲笑她的,明明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死太監,還是個很不怎麼道德的死太監,怎麼就能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喜歡上他呢?
陳慧這時候看李有得的眼神實在放肆,她拒絕相信,眼裡也有了嫌棄之意——她實在是太嫌棄居然會喜歡上一個太監的自己了!
然而,李有得不知道陳慧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此刻她內心裡正經歷著怎樣的煎熬和矛盾鬥爭,他只知道她此刻的表情讓他很不舒服。
“怎麼?這會兒才後悔沒跟你的小情郎跑?”李有得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晚了,今後少跟舒寧郡主混一塊去,潭門寺也不許再來了!”
陳慧心想,不來就不來吧,反正此刻對她來說最可怕的事又不是這個。
沒見陳慧立即乖巧地應承下來,也沒見她狡辯什麼,李有得很不習慣,他皺眉盯著陳慧道:“怎麼,嚇傻了?”
若按照以往,李有得都能猜出她會哭喪著臉點頭,然後說讓他安慰她……她好像從來不知臉皮是何物。
可這會兒,她只是輕輕點頭,仿佛跟他多說一個字都嫌多似的。
李有得很不習慣這樣的陳慧,心裡甚至驟然多了抹憂心。回想她昨夜到今日遇到的事,任何女子來只怕都驚嚇到昏迷了,可她除了剛上來時抱著他哭過兩聲,後來便跟沒事了似的,他還真就當她沒事了。可如今看來,只是當時人多,她只能強撐著罷了。
想到她只會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自己那脆弱的一面,李有得心裡忽然多了絲難言的欣喜,他對陳慧伸出了手:“過來。”話語是命令似的,語氣卻是難得的溫柔。
陳慧不知道李有得想幹什麼,此刻的她心裡亂糟糟的,實在沒心力應對他那些猶如大姨媽來時的女孩一樣陰晴不定的情緒,可他說完便盯著她,她壓力也很大,只得慢吞吞挪了過去。
千萬別是氣得又想捏她胸了,他要是真敢那麼干,她就……也只能又一次妥協了。
等陳慧挪到近前,李有得忽然摟住陳慧的肩膀,讓她坐在他身旁,又把她的腦袋按在他肩上,聲音里猶帶著淡淡的嘲諷:“怕就哭會兒,又不是沒當我面哭過,還不好意思上了?”
陳慧呆了好一會兒,她是怕啊!怕死了啊,喜歡上一個太監是件多麼驚世駭俗的事啊,而且那太監長得也不帥,性格又不好,人品也差,連對她的好也是一陣陣的,隨時可能變卦……她一定是病了吧!
她慢慢伸出手摟住李有得的腰,是真的想哭了,人長得不帥,也沒有健壯的身材,而她甚至還覺得這樣抱著他手感不錯,並不想鬆開!而且,仔細品味他的話,他是不是以為她被今天的事嚇著了,卻不敢哭出來,所以才會難得體貼地讓她靠著他哭?本來是板著個臉的,卻突然又對她這麼體貼溫柔,簡直是犯規啊,至於他那些話她當然就無視了。
然而她現在根本哭不出來。哭啥啊,那兩個刺客的事有她現在的煩惱那麼可怕嗎?她倒寧願回到那個崖壁上,讓自己的大腦都放空,而不是胡思亂想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再也塞不回去了。
她這簡直是病入膏肓啊!
被陳慧圈住的時候,李有得身子一僵,好一會兒才放鬆下來。算了,就當是他誤會了她的補償吧。
女人的好處,他是在有了陳慧之後才享受到的,雖他並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可被她抱著時,那種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太好,好得他都快要忘記自己的缺陷。
但有些事確實在那兒,他怎麼都不可能忘掉。舒寧郡主那些話,真真是往他胸口插了一刀,可他又能如何?無權無勢之人若敢如此當著他的面說,早被他叫人殺了,然而那是郡主,是皇上敬重的慶王爺最寵愛的女兒,他自然不能動她。
低頭瞥了眼懷中的女人,李有得想到郡主說他怎麼能那麼壞毀了慧娘的一生。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話怎麼能那麼說呢?慧娘是她爹強送他的,若真要說,是她爹毀了她的一生才對,與他有什麼關係?就算他如今把人放回去了,外人也只會說,她是一個閹人都不要的女人,不也照樣是毀了她?他如今讓她待在府里,讓她衣食無憂,還是為了她好呢。
更何況,入了他手的東西,便是他的,憑什麼要讓他吐出去?呵,可笑。
馬車到了李府,李有得見陳慧並沒有鬆手的意思,想了想還是道:“慧娘,我要回宮跟皇上報喜去了,你先回吧。”
陳慧早先就困得不行,被李有得摟著後身子一固定,便昏昏沉沉起來,聽到他的聲音從自己頭頂響起,她驀地鬆手退開些,迷迷糊糊地說:“公公,您要跟皇上邀功去啦?”
李有得面色一沉,糾正她道:“是報喜。”
陳慧眨眨眼,應了一聲:“對,是報喜。”
李有得看陳慧這一臉懵懂的模樣,想發的火也發不出來了,只道:“行了,你回去吧。”
“哦,好的。”陳慧剛想下馬車,想起一事道,“公公,您這衣裳,先前……被我弄髒了,直接去面聖,皇上會不會覺得您對他不敬啊?”
李有得的衣裳被陳慧弄髒後,他只是拿帕子擦了擦,並未換過。
“我回宮後會先去換的。”李有得道。想起那時她抱著他哭的可憐模樣,他心一軟,語氣也忍不住柔和了些。
陳慧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再看著李有得,抬起右手,拿食指和拇指比了個極小的空隙:“那公公……那兩個刺客被抓,也有慧娘的一小點功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