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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如今看著是挺風光,不過這暗地裡嘛……”陳慧面上一陣憂色,但在注意到馮氏若有所思的神情之後,她立即說,“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聽公公說,他小時候也吃過不少苦才有了今日,馮嬸子遇見的那位小公公,聽來似乎跟李公公是差不多同期入宮的,看著他似乎知道公公從前不少事呢!”
“那可不是!”馮氏談興正濃,陳慧故意頓了頓那時的異樣立即被她拋到了腦後,她忙道,“我聽說呀,小柱剛進去的時候還叫小柱,是十來歲時改了名字的,還有啊,他還拜了個挺有本事的師傅!可惜他那短命師傅死得早,不然他如今說不得還能爬得更高些!”
“嬸子說得對!”陳慧連連點頭,都司禮監秉筆太監了,再高他還想爬到皇帝頭上去不成?還有個王有才在一旁虎視眈眈呢,哪就那麼容易再進一步,只是這種話,她卻是絕對不會跟馮氏說的。
馮氏見陳慧聽得津津有味,還隱隱有些崇拜,說得就更起勁了。不過,除了從小公公嘴裡聽來的不知真假的話,更多的就是李有得六歲前進宮前的事,進宮後的事她沒有親眼見著,自然無從說起。李有得六歲前的事其實沒什麼價值,可陳慧依然聽得全神貫注,那是李有得的過去,是他無法抹去的一部分。在馮氏的嘴裡,李有得自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子,不過他爹娘相繼離世後他便安靜下來,再不復過去的鬧騰。
陳慧忍不住想,六歲前的那些記憶,李有得還能記得多少?失去父母,接受那充滿痛苦和危險的一刀成為一名小小的宦官,他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如今還能記住多少,還會被傷到多少?
等馮氏終於說到送李有得入宮的那段,陳慧故作惋惜地說:“若當初馮嬸子送的是您兒子入宮,如今他也能有這樣的好日子過了。”
“呸呸呸,我兒子怎麼能斷子絕孫!”馮氏差點跳起來,可撞上陳慧的目光,她忙道,“我是說,咱們老李家,有這麼一個光宗耀祖的便夠了,小樁還要傳宗接代的。”
“……說的也是呢。”陳慧掩飾地喝了口茶,她真是太討厭這個女人了,她真希望在對待這個女人時,李有得也能發揮他那六親不認的優良傳統。
等馮氏因講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茶水,陳慧才笑道:“看我,光顧著聽嬸子說,想必嬸子也累了,接下來便讓小六陪著二位,想吃什麼買什麼不必客氣,小六會付的。只是……這幾日二位還請不要太過惹人注意,想害李公公的人多的是,他們抓不著李公公的把柄,說不定就會拿二位開刀了。”
馮氏被陳慧最後的威脅嚇得面色一白,只是吃香的喝辣的想像戰勝了她的恐懼,她立即道:“知道了知道了,那個小六呢?快讓他帶我們去吃東西吧,都快餓死了!”
陳慧把小六叫進來,當著馮氏的面吩咐他聽馮氏的,好好照顧二人起居,便看著他把二人領走了。那李小樁走之前看陳慧的那一眼讓她極為不適,真是恨不得把他狠狠揍一頓。
眼見著二人隨著小六離去,陳慧也稍稍放鬆下來,她不能讓這二人進李府,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兩人進來後還不知要怎麼鬧騰呢,但她也不能任由他們在外面鬧,只得派人暫時把二人監管起來。她已經跟小六說過,他們想吃喝用他就掏錢,但絕不能給他們銀子,免得他們拿了銀子後就脫離監管了。
至於李有得那邊,陳慧也沒想為這事專門派人去煩他,等他回來了,她再問問看他想如何,若李有得礙於孝道不得不把他嬸子接進來養的話……那可以想見,府里不知會亂成什麼德行,她絕對要阻止他。
接下來的三日,李有得並沒有回李府,陳慧時不時派小五出去問問小六那邊的情況,聽說那二人除了整天吃喝玩樂倒也還安分,便放了心。
陳慧離開京城也有兩個月了,自己的設計生意近乎荒廢,便出門去了一趟李氏布莊,只是她沒有想到,會在路上遇到黃仁厚跟一群公子哥勾肩搭背,看著相當有傷風化。
陳慧本沒想搭理他,卻瞥見那裡面有一人有些眼熟,似乎是當初在潭門寺之中,跟戚盛文混在一起的那個姓魏的書生。
陳慧對戚盛文利用自己的事其實還是有些記仇的,他的朋友如今居然跑來跟李有得的乾兒子混到一起去,說這其中沒有什麼內幕,她是不信的。
陳慧讓小五過去,悄悄把黃仁厚叫到了李氏布莊內。
黃仁厚來之時便知道找自己的人是陳慧,一到後頭廂房裡便跪下結結實實給陳慧磕了三個頭,口中道:“祝乾娘安!前些日子聽聞乾娘隨著乾爹一道去了邊疆,兒子十分擔心,生怕乾娘磕著碰著了,好在乾娘吉人自有天相,化險為夷,安然歸來了,兒子真是鬆了口氣啊!乾娘願意陪著乾爹去那危險的地方,可見乾娘對乾爹的深情,乾爹今後能有乾娘相伴,實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陳慧:“……”她還什麼話都沒說,這人居然把什麼都說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李有得明知道此人曾經調戲過自己,還認了他當乾兒子。男兒膝下有黃金在他這兒根本是不存在的,他就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人,奉承話一筐筐的,也難怪能哄得李有得高興,別說李有得了,連她都覺得此人順眼了起來。
陳慧如今也不介意有個比自己大那麼多歲的乾兒子了,她端著架子,笑道:“黃仁厚,我比你還小上那麼多歲,你張口閉口叫我乾娘,也叫得出口?”
黃仁厚沒有因為陳慧的問題有一絲一毫的尷尬,他依然趴在地上,諂笑道:“乾娘是乾爹的人,是乾爹親自讓兒子認乾娘的,兒子怎會有丁點勉強呢?高興還來不及呢!別人想要,還沒有兒子這樣美麗年輕的乾娘呢!”
陳慧身子微微後仰,望著黃仁厚笑道:“那公公可知道他有個會對自己乾娘生出非分之想的乾兒子?”
黃仁厚面色一變,忙道:“乾娘,這可不能亂說的,兒子哪兒敢對乾娘有任何非分之想啊,那可是大不孝的!”
“哦?那日你領著一群人來調戲我,也是我亂說不成?”陳慧淡淡笑了下。
然而這笑卻差點把黃仁厚嚇出一身冷汗來,他慌忙低頭道:“乾娘,那時是乾兒子不懂事,乾娘就饒了兒子這一回吧,您看自從知道您是乾娘後,兒子哪還敢對您有任何不敬啊!你讓兒子往東,兒子絕不敢往西啊!”
“我問你,你們這一群人里,可有一個姓魏的?”陳慧終於問出了她這次找黃仁厚來的目的。
“呃……有是有一人……”黃仁厚道。
“他是某個人的友人,而那人跟公公不對付,你就這麼與他結交,也不怕他從你這兒得了什麼對公公不利的東西?”陳慧道。
黃仁厚一臉惶恐:“乾娘,兒子發誓,絕不會做任何對乾爹不利的事,更不會讓人從兒子這兒得到對乾爹不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