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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閉了閉眼,收回手深深地伏下。身體:“世子爺,方才奴婢說了大話。奴婢自覺卑賤,不願以如此低賤的身份辱沒了您,還請您收回成命。”
海棠的話說得再好聽,其實就是表達了一個意思:我不樂意。
端木夜也不吃她這一套,冷笑一聲:“因此你便將月季推到我跟前?”
海棠心中微跳,他果然是把她的那些謀劃都看清了。
“世子爺您誤會了奴婢。奴婢只是覺著身邊人手不足,月季人又機靈,這才帶在身邊讓她學著。除此之外,奴婢並沒有旁的心思。”海棠硬撐著說。她那些個謀劃,就算真被世子看穿了,他沒證據,她也做得不算太明顯,至少藉口都是能找到的。
海棠的拒絕,對端木夜來說,確實是一種掉面子的行為。然而在不悅之外,他還感到了一種新奇。以往他之所以將那些丫鬟都打死的打死,發賣的發賣,院裡一個不留,只因為一有機會,她們便會千方百計勾引他,他不勝其煩。好不容易他才對一個丫鬟起了興趣,哪裡料到她竟會拒絕他?甚至還妄圖將旁人推到他跟前取代她,實在是大膽。也正是因為這種新奇,他壓下了被拒絕的惱怒,甚至還生了個想法——他遲早要讓她主動將自己送到他跟前。
端木夜不說話,海棠也不敢亂說什麼。她就像是站在了被告席上,緊張地等待著法官的宣判。
“起來。”端木夜的聲音不復之前的冷厲,竟多了一絲柔和。
海棠卻聽得心頭一跳,反常即為妖,他又想做什麼了?
她緩緩起身,面容儘量保持平靜,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下一刻,她的面頰上多了只略帶涼意的手,它牽引著她,令她不得不抬起下巴面對端木夜。
端木夜傾身靠近了她,單手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身量的差距令他得以居高望她,只見他唇角微勾,漂亮狹長的雙眼淺淺眯著,專注的視線似是落在她臉上,低吟般輕聲道:“海棠,這回我便容許你對我耍心眼。可若是再有下一回……”
“奴婢不敢!”海棠忙回道。兩人距離太近,她又被他的手控制著,無法退開些許距離,只能就這麼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的臉。她有點不敢相信,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度,居然不追究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得了海棠的回答,端木夜似乎很是滿意,鬆手讓她退開。
海棠慌忙挪後,心中滿是疑惑,卻只能自己慢慢瞎想。雖然這次能躲過一劫她是很高興,可這樣莫名其妙的,她心裡的不安也無法抑制地蔓延,總覺得他似乎在醞釀著什麼大陰謀似的。可她的生死都捏在他手裡,他根本沒必要那麼大費周章的吧?
海棠想不透端木夜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的原因,只好不再去細想。她一向不怎麼猜得透他的那些個行為,既然她暫時安全了,那便行了,也不用去深思。
馬車到達宗學之前,端木夜都沒有再說什麼,海棠就安靜地待在一旁。
下車的時候,月季蠢蠢欲動,想要去扶端木夜,卻被李長順嚴厲地看了一眼制止了。月季退到一旁,臉上便有些委屈。海棠對此視而不見,剛才世子都已經用那種嚇人的方式提醒過她了,她怎麼還敢用月季幹什麼?等這次回了齊王府,還是把月季放回去的好,帶在身邊月季要是擅自惹出什麼事來,世子肯定會算在她頭上的。
之前海棠都跟著李長順一起在亭子裡等著世子,不過這次有月季在,海棠便將她帶去了世子的院子,吩咐她打掃房間,還嚴肅地告訴她,世子午後很可能過來歇息。月季雖然有野心,但還算勤快,再加上海棠的叮囑,她便利落地打掃起院子來。
海棠也在動手,不過懶洋洋的,看上去忙忙碌碌,其實在偷懶。今天大概是月季唯一一次陪著來宗學了,不好好壓榨她的勞動力讓她幫著打掃,將來世子院子真要用了,打掃的活肯定就落在自己頭上了。
想到自己昨天和今天因為月季而受到的驚嚇,海棠對於壓榨月季勞動力這件事便毫無愧疚之心了。
用午膳之時,看到跟海棠長得那麼像的月季,巧兒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甚至還將海棠拉扯到一旁詢問。海棠裝糊塗,對於巧兒說兩人很像的話表示了吃驚。
巧兒勸道:“海棠妹妹,你可要小心這個叫月季的丫鬟,她跟你的樣貌有幾分相似,恐怕就是為了來分寵的!這小丫鬟,誰派到你身邊的?”
“這是府里的安排,我也不曉得。”海棠適時地露出了一絲慌張,“巧兒姐姐,那妹妹該如何是好?”
“莫怕。”巧兒摸著海棠的手安撫道,“你才是世子院子裡的大丫鬟,這小丫頭,你將她放到世子看不著的地方也就是了。”
“姐姐說的極是!等回去了,我便照著做!”海棠點點頭。
巧兒微笑著點頭,對於海棠如此聽自己的話相當滿意。
下午世子結束在宗學的學習,回府。
一到府里,海棠就讓月季回院子,跟著杜鵑,而把茉莉帶在了身邊。畢竟她之前說過帶個人合用的話,總要做做樣子,換了月季,總要有人頂替上來的。
海棠本以為早上的事就那麼過去,沒事了,可沒想到的是,晚間世子準備沐浴之時,卻仍舊將她叫了去。
海棠心驚膽戰進去的時候,發現浴池裡除了她,還有李長順和幾個小廝。見到這狀況,她稍稍鬆了口氣,想來端木夜總沒在那麼多人面前那啥的怪癖的,那麼說來,她就是純粹來幫忙洗澡的?
見海棠過來,李長順小聲對她道:“海棠姑娘,世子爺說,今日起你跟著學學,將來還是由你幫著世子爺沐浴。”
“……是。”海棠知道自己沒有說不的權力,只能鬱悶地應了。
浴室中水汽氤氳。世子吃飯洗澡都奢侈,那池子裡的溫水是天天都換的,地下好像還有炭火在燒,讓這池水保持一定的溫度。
在李長順和兩個小太監的伺候之下,端木夜脫了衣服走進池子。海棠本不想多看,奈何李長順頻頻看她,讓她記下要點,她只好儘量不轉開視線。想到自己將來還得時時面對端木夜那赤。條條的模樣,還是儘早適應為好,她只得強迫自己盯著他看。
海棠從前也沒見過男人躶。體,頂多看到過小男孩粉嫩嫩的那啥,現在乍一看到成年男子的兇器,她生理性地臉紅了。昨天晚上她整個腦子都亂糟糟的,能不看的東西儘量不看,因此今天才算是正式跟它說hello。為了適應,她強迫自己多看了幾眼,爭取讓自己早日習慣。想想看這些洗澡都要人伺候的也太虧了,都被白白地看光了,偏他們自己還不覺得……
端木夜進了池子後讓李長順替他按摩了會兒,然後才自己動手往身上擦桂花胰皂,洗乾淨後出浴池,再用溫水沖淋乾淨,擦乾後換上衣裳。
對端木夜來說,沐浴是一件享受的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多看一旁的海棠一眼,似乎完全將海棠當成了透明人,直至最後他進臥室歇息。
海棠就當自己看了一場美男洗澡,沒想到回自己房間後,卻遇到了來找她的牡丹和月季。
月季臉上梨花帶雨的,一見海棠就紅著眼委屈地說:“海棠姐姐,我做錯了什麼,為何你要將我趕回來?”
海棠不動聲色地看了牡丹一眼,後者露出個無奈的表情。海棠回了個笑,看著月季,柔聲安慰道:“月季,你並未做錯什麼。只是,世子不喜見你……我這才讓你回來。”
“為何?”月季眼神一閃,追問道,“今日我都沒跟世子說過話,為何世子會不喜見我?莫非海棠姐姐你……跟世子說了些什麼?”
月季說著,臉上便帶了一絲懷疑之色。
海棠心裡想,這月季小姑娘還是沉不住氣啊,還好她沒讓月季在世子跟前待太久,不然的話,到時候出什麼事她也會連帶著倒霉的。
在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的時候,海棠自然也沒空去關注別人的心情。
“我能跟世子說些什麼?”海棠板著臉道,“你若不信,儘管自己去問世子。”
見一天都很好說話的海棠突然板著個臉,月季愣了愣,她之前還以為海棠性子軟弱好奇,沒料到竟只是她的錯覺。說什麼去問世子,她怎麼敢拿這種小事去問世子?
“你若沒其他事了,便早些去休息吧。”海棠道,“牡丹你留一下,我還有些話要同你說。”
月季沒辦法,只能一臉鬱悶地離開了。
等月季走出去,海棠又貼著門板聽了會兒,確定月季確實走了,她才轉身回房。
牡丹疑惑道:“海棠,你怎麼讓月季回來了?”
海棠坐在桌旁,哀嘆道:“牡丹,情況有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