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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看著蕭潔,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但她也不便在此刻表露什麼。一個很有野心的女孩,甚至還沒進府,就開始擺出了主子的架勢。今後看來要好好留意她。雖說和蕭家聯手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太夫人還沒有傻到想要把楚府的家業都不放在眼裡的地步。楚家不管怎麼說都是她和她兒子一手把持的心血。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此刻的太夫人倒是忘記了,正是她促成的這樁婚事啊。
楚焚天露出一抹極具諷刺的笑意,眾人各懷鬼胎的神情,他已經看的太多,太厭倦。而此時此刻他唯一想見的人卻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夕晨焰。他天真的表情,純淨的眼神,和只為了他而張開的懷抱。該是他放下一切的時候了。
楚焚天再次出人意料的走到太子鳳玄面前,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符,單膝跪地,雙手奉上,道:“前些時日府內有喪白之事,故未榮賀太子入主東宮之禮。今日臣下大喜之日,特此奉上楚氏令符以為賀禮。還請太子笑納。”
楚焚天這一舉動,話音未落地,就引起了一陣驚訝的抽氣聲。太夫人和蕭潔的面色一下變的極其難看。蕭時虞面無表情,二皇子驚駭莫名,就連鳳玄都是驚疑不定的表情看著楚焚天,怎麼都不敢伸手接那塊起碼等同了半壁江山的楚氏令符。
楚焚天難道真是瘋了?他怎麼就這麼輕易的送出這等重要的令符呢?那就等於……等於是將楚家的所有勢力都歸為了太子鳳玄啊。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令符究竟能調動多大的勢力,又或有多少楚氏的人願意去遵從一個外姓人,即便是當今太子,來使用這個令符,但楚焚天的作為已然是駭世驚俗。
從太夫人的神色上看,她顯然事先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她若知道,恐怕現在也不會這麼太平。但楚焚天此事做的極為絕決。當著老皇帝的面送出的所謂“賀禮”,又怎麼可能收的回來?除非是想造反。
楚焚天淡然看向鳳玄,道:“太子殿下難道是嫌臣下這禮還不夠好麼?”
鳳玄直至此刻才回過神,急急扶起楚焚天,道:“楚……楚卿家快請起!如此重禮,你讓鳳玄如何……如何……”
“玄兒!天兒一片忠心可鑑,你也不必推辭了。”出聲的竟是老皇帝,只聽他語氣不明的說道:“天兒放心,你也是朕的子侄,玄兒的兄弟,又是楚氏的當家,日後玄兒登基,自然也不會虧待你楚氏!”
楚焚天遞上令符,又朝著老皇帝拜倒,道:“臣楚焚天謝恩!吾皇萬歲!”說完這句,他才施施然站了起來,朝著顯然已經有些魂不守舍的太夫人道:“母親大人,孩兒這樣做,您不會反對吧?”
太夫人就如同見了鬼似的看著楚焚天,顯然她想要發作,卻礙於局勢無法動彈。楚焚天淡笑,就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轉向一旁同樣呆然看著他的楚睿,道:“楚睿,是不是快到吉時了?”
楚睿直到這時才想起他的責任,忙抬頭看了天色,道:“是……是!吉時已到!新人拜天地。”
楚焚天轉眼看著呆立一旁的蕭潔,說道:“蕭小姐!你沒事吧?”
蕭潔此刻心裡如同翻江倒海。楚焚天這樣的做法算什麼?雖然他依舊是楚家的主子,但是他卻把府令給了鳳玄。那就是說楚家自此就是鳳玄的人?那她大哥支持的二皇子呢?豈非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而她之所以嫁入楚家,為的就是想要蕭楚兩家站到一起。當初蕭時虞就是這樣和她說的。
另外,蕭潔也有她自己的野心。在蕭家,她是二小姐,她有個永遠都無法超越的大哥在。但楚家不同,她嫁給楚焚天,她就是當家主母。就算是那個太夫人對楚家還有影響,但畢竟已經有限。只要楚焚天一死,那麼楚家就是她的。楚家在當朝是什麼地位,她再清楚不過,就連皇帝都要讓上三分的。可……可現在這樣一來,豈非就代表,她必須要向太子鳳玄低頭?她在楚家的話語權,更因為楚焚天的這個舉動,至少少了一半。
蕭潔想到此不禁銀牙暗咬,才不會那麼容易!她是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把快到手的權利放出去。即便是楚焚天給出了府令那又如何?只要他一死,楚家遵從的還是她這個主母的命令。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懷上孩子。不過這點並不成問題。她雖然是第一次見楚焚天,但對於這樣的男人,她倒是不介意和他生一個孩子,前提是在這兩個月內。過了的話,他恐怕也就沒這個命了。
蕭時虞曾和她說過,新皇登基應該就在最近,老皇帝身體越來越差,他也不想再拖著。雖然不太明白蕭時虞準備用什麼法子做到新皇根基不穩這種事,但是蕭潔不得不承認,蕭時虞的提議很是誘人。到時她以楚家主母的身份控制失去楚焚天這個支柱而不穩的楚氏,蕭家自然會出手相助。她倒不怕蕭時虞不幫忙,楚家這麼大塊肥肉誰看著不眼饞?要不是有楚焚天,恐怕就連老皇帝都會忍不住插手的。若蕭時虞真有法讓鳳玄登不了皇位,那麼二皇子定然是新王無疑。那時,天下還不都是他們蕭家的?
蕭潔深吸一口氣面向楚焚天露出一個如花笑容。
楚睿見狀上前,先是朝著老皇帝他們一禮,然後站直了高聲道:“吉時到,新人拜天地!”
楚焚天和蕭潔相對而立,一白一紅的身影出奇詭異,但兩人皆是出眾的相貌又讓不少人在旁讚嘆不已,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可又誰知到他們兩人的真實心意恐怕還不僅僅是天南地北,簡直就是殺意瑩然啊。
只聽著楚睿第一聲喊:“一拜天地!”兩人朝天而拜。
“二拜高堂!”兩人朝著太夫人、蕭家老父、還有老皇帝處又是一拜。
“夫妻對拜!”楚焚天和蕭潔再次相對而立,只是此刻楚焚天卻怔了一下,但也僅僅是瞬間,他朝著已經拜下的蕭潔還了一禮。
“禮成!”楚睿高喊。四下皆是一遍掌聲。
楚焚天似是心不在焉的眼神飄遠,而蕭潔則激動不已,她終於是楚家的主母了。不過她現在還需要做一件事,這樣不僅在所有人面前更鞏固了她的地位,也能讓楚焚天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她的一份“心意!”
蕭潔朝著楚焚天一禮,道:“夫君,妾身自小釀製桂花酒一盞,許下願望,若得如意郎君,定共飲此酒以誓白頭偕老。今日良辰吉日,不知夫君是否願意在眾親家面前,與妾身同飲一盞呢?”說著,揮了揮手,一旁端著酒盞的侍女就走了上來。
楚焚天定睛看了蕭潔好一會,直到蕭潔在他凌厲的眼神中冷汗淋漓,差點就以為楚焚天看出了什麼的時候,楚焚天忽然笑了起來,他道:“既是夫人美意,為夫自然不會拒絕。上酒!”
蕭潔笑意盈盈,伸手倒上了兩杯酒,當著眾人的面遞給了楚焚天。隨即,一股莫名的緊張氣息悄然無聲的隨著蕭潔的動作瀰漫在了空氣里。楚焚天淡然的四下掃了一眼,也不猶豫,接過酒杯,略一俯身,和蕭潔手挽手準備喝下這杯“交杯酒”。
可任誰都沒想到的是,就在楚焚天杯才粘唇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忽然“啪啦啦”飛出一隻鳥,竟直直衝向楚焚天。楚焚天反應神速,猛一揮袖就拂開了那隻鳥,可那隻鳥竟開口說起話來:“笨死你個天天啊!想死也沒你這樣的!酒里有毒!你知不知道啊!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以下省略一千字)
楚焚天手中的酒杯悄然滑落,碎裂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鳥,口中喃喃道:“純……純一郎?”旋即,在瞬間膨脹的極度激動在他心中湧起,他的聲音從低啞直至能夠震顫整個楚府,他一聲聲的喊著:“焰……晨焰!晨焰!晨焰!晨焰!是你……是你……我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沒死!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在哪?你在哪裡?”楚焚天的神情幾近瘋狂。
這樣的情景,不禁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掩不住的震驚!且不論那隻鳥揭穿的酒中有毒這事是否是勿虛有,僅僅楚焚天此刻聲聲喊的人,就已經足夠讓人驚悚了。他口中“晨焰”是誰?就是那個已經病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陰陽師——夕晨焰!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拜祭過那個人,難不成那個陰陽師還詐屍了?
蕭潔幾乎面如死灰,而太夫人震驚於那隻鳥的話,死死盯住了蕭潔,她可沒有想到她親選的這個媳婦,居然在過門的第一天就準備毒殺親夫,她的兒子?這種情形下她很自然的就轉眼看向了蕭時虞。莫非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打了這樣的主意?他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和她聯手麼?
然而,蕭時虞的神色此刻也讓太夫人大為驚訝。蕭時虞完全不同平日,他的雙眼中明顯有著錯愕和無法掩飾的驚喜。直至此刻太夫人才意識到,她的兒子現在口中呼喊的這個人竟是那個已死的人。太夫人再度駭然看向楚焚天。
在這些或是驚愕或是激動的人群中,唯獨一個人面沉如水,就好似一切的發生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就是太子鳳玄,自始自終都是讓人看不出絲毫表情的面色。但他拽揣在身後的雙手隱隱顫抖和泛白,卻揭露了他的心情,絕非像表面一般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心力交瘁的楚焚天竟是一口血吐了出來,鮮紅的血跡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竟是說不出的刺目。“唉!”一聲嘆息,憑空傳了出來。隨即空間一陣劇烈扭曲,一個同樣白衣的纖瘦人影出現在眾人面前。他不是已死的夕晨焰又是誰?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楚焚天全然不顧的沖將上去,緊緊抱住了夕晨焰,幾近哽咽的道:“晨焰!晨焰!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你不會丟下我!”
然而此刻的夕晨焰卻不再如往日那般神采飛揚,整個人幾乎已經消瘦到不成人形,臉色也是慘白至極,就仿佛是龜裂的瓷器,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現在他被楚焚天激動到不管不顧的那種手勁死死抱著,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嘴角竟也是溢出了鮮血,全身顫抖不已。
再也看不下去的鳳玄,忽然之間跨前一步,怒聲道:“楚焚天,你還不快放開晨焰!沒見他身子不好麼?”
楚焚天一怔,立刻鬆開夕晨焰駭然看見他嘴角的血跡,急道:“晨焰,你……你……”
夕晨焰慘白著臉色,虛弱的伸手擦了下嘴角,朝著楚焚天露出一抹苦笑,輕道:“天天,天天,你又何必逼我?你又何必這麼對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