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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飯時間太晚,王翠芬很大手筆的在屋裡點了好幾支蠟燭和油燈,把屋內照得可亮堂了,全家人熱鬧的圍著餐桌,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氣氛比過年還要好一些。
吃完飯,葉小妹就迫不及待的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完穿著她的新秋衣,外面裹上厚厚的軍大衣,渾身暖呼呼的往床上一躺,就再也不想爬起來了,所以她並不知道宋大哥此時正在客廳和她爹娘商量一件好大的事。
宋清徽也先去洗了個澡,比葉小妹晚了二十分鐘,所以他出來的時候,不但飯桌上收拾的乾乾淨淨,葉大哥他們也全都不見了,聽聲音是都回屋睡覺了。堂屋的蠟燭倒還都亮著,葉隊長坐在竹椅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有些出神的樣子。
不過宋清徽知道葉叔多半是在等他,正好他也有話要說,遂上前先把父母準備的彩禮交到岳父手上。
宋家父母在準備彩禮的時候都是儘量往厚了備,放到北京上海都極為體面了,在雙崗這種地方娶十個八個媳婦都盡夠了,哪怕葉隊長晚飯前已經見識過准親家的豪闊作風,算是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看到這份足夠把閨女賣了的彩禮,心臟還是狠狠的跳了幾下。
不過葉隊長對自家小閨女迷之自信,加上宋清徽的態度又如此誠懇恭敬,所以倒沒有被親家拿錢砸了的微妙情緒,深呼吸了幾個回合,儘量心平氣和的對宋清徽說:“咱們這邊是有娘家收彩禮的風氣,不過我們家養閨女不為賺這個錢,小妹她大姐嫁人的時候,親家給多少彩禮,全都交給大妹手裡了,小妹這裡自然也一樣,我們先收著,等結婚的時候也會交到小妹手裡,這些錢你們小兩口自己留著慢慢花。”
說到這裡,葉隊長頓了頓,最後還是添了一句:“至於嫁妝之類的,親家那邊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能滿足的我們也會儘量滿足。”
這邊嫁女兒都是沒嫁妝的,葉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葉大姐嫁人的時候,王翠芬是把彩禮原封不動的交到了她手裡,但是嫁妝卻沒給多少,只是借著老大結婚要打家具的功夫,順便也給她打了幾個柜子當嫁妝。葉隊長和王翠芬都覺得父母當到這份上特別的仁至義盡,大妹嫁人的時候,老大老二接連娶媳婦,家底都掏空了,老三那時還在念書,也沒去廠里上班,可以說那兩年正是家裡最拮据的時候,拿大女婿家給的彩禮填自家的窟窿才是正常操作,家家戶戶都這麼幹,可他們為了讓大妹在婆家抬得起頭,非但沒動用大妹的一分錢彩禮,連親家給的酒席錢也沒動,包括親戚這邊隨的份子錢,都一塊交給大妹了。
有些疼閨女的人家不昧下彩禮錢,至少嫁閨女也不會貼錢,他們家嫁個閨女可“虧”了不少錢。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也就只有他們大妹的嫁妝最風光體面了。按照葉隊長和王翠芬以前的心思,他們疼小閨女,也就是幫她選個好人家,儘量讓她嫁去城裡享福,其他的還是要照著她姐姐嫁人時的規矩來,最多稍微給她貼點私房錢,大面上得保持一碗水端平的——別說小妹是這樣,就算老三以後娶媳婦也得照著他大哥二哥的規矩。
但是現在小妹的婆家不一般,人家是大城市裡的,還是領導幹部,送禮物都是全家人的一塊準備,彩禮還這麼豐厚,葉隊長心情多少有點忐忑,想想決定嫁妝還是要添的,有多少能力辦多少事,至少不能讓親家覺得他們是賣閨女的窮親戚。
葉隊長說的甚是鄭重,宋清徽的心思卻不在這方面,簡單表達了他們家沒任何意見的態度後,反而很有些期期艾艾的問:“葉叔,您剛才跟隊員們說忙完這陣再準備婚事……”
“對啊。”宋家沒有要求,葉隊長也覺得輕鬆,便笑著解釋了一番,“等春耕開始,事情就太多了,地里的活忙完得忙田裡,一連忙好幾個月,對了你跟親家說了結婚就住家裡的事沒?小妹的屋子是現成的,但結婚總要再添點東西、好好整理一下,她大哥二哥也是這樣的,所以多留點時間好好準備下,到四五月的時候天氣也好。”
葉隊長覺得自己的考慮特別周全,宋清徽就很有些失望了,如今也才正月十五,還得等三四個月結婚,這跟他的預期相差太大,忍不住道:“葉叔您的心意我知道,修整屋子大可不必,小妹的屋子挺好了,而且拖這麼長時間恐怕夜長夢多,該有人揣測咱們婚事不順了,我倒是不怕流言,就怕他們在背後對小妹指指點點。”
翁婿倆說話間,王翠芬也收拾完宋家的禮物後來堂屋了,剛好聽到宋清徽的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話是不假,但是要嫁女兒總是捨不得的,王翠芬一直想把閨女多留兩年,如今剛滿十八歲沒幾個月就要嫁了,准女婿還嫌太晚,她聽了多少有些不樂意,當場道:“這有啥夜長夢多的,小宋你忘了你葉叔是什麼人?他在家裡坐著呢,誰敢在背後說我們小妹的壞話!”
大意了。宋清徽眼神閃了閃,面上還是很配合的點頭:“葉嬸說的對,是我想多了。”
王翠芬雖然拒絕了他的建議,臉上笑容卻很燦爛,甚至有心打趣道:“小伙子年輕氣盛可以理解,但是嬸子跟你講,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急不得,這個要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