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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事早翻篇了,葉小妹得到了隊長父親的喜愛,葉隊長去外面夸一句小閨女,葉大嫂和葉二嫂鬧翻天都沒用;就連葉老太對小孫女的不待見,也有了更合適的解釋——隊裡已經有人在說了,老太太老糊塗了,偏心孫子和養在身邊的孩子在所難免,這跟孩子品性好不好沒關係。
總之,隊裡人人都信了葉隊長的邪,如今都轉頭開始夸小妹聰明伶俐模樣出挑了。
王翠芬聽了當然得意,只是小妹過去受的那些委屈她也沒忘。
別說小妹從不愛往她奶奶跟前湊,連帶著對跟奶奶沆瀣一氣的大妹都不親近,她就是在心裡怨恨她奶奶,那也是應該的,誰讓長輩先沒有長輩的樣——王翠芬是這麼認為的,一直以來也是這麼看待葉小妹和她奶奶的關係的。
正是王翠芬因為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在發現葉小妹真正的“態度”時,反應才會這麼大。
王翠芬此刻甚至覺得,她過去那些想法其實貶低了小妹。
奶奶如何對小妹,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又不住一個屋檐下,無關緊要;小妹不往老人跟前湊,想來也只是懶得去被人挑三揀四,根本不存在她以為的較勁現象;小妹甚至都不在意大妹跟奶奶一個鼻孔出氣,還能站在大妹的立場為她開脫。
如此種種,都說明他們家小妹心胸不是一般的開闊大氣,王翠芬越想越覺得自豪,隱隱還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也無需介懷婆婆的態度。縱使婆婆或明或暗的挑剔了她半輩子,她依然安穩當著人人羨慕的隊長媳婦,還生了一個比一個更出息的孩子,可見婆婆也不能對她做什麼;假如她不再把婆婆放在心上,那婆婆時不時的冷嘲熱諷更是傷害不到她分毫,到頭來,更堵心的說不定是對方。
壓在王翠芬心頭幾十年的婆媳問題,就這般被她自己想通了,如同撥雲見日,王翠芬現在只覺得神清氣爽、再沒有什麼困難能把她打倒,連帶著葉大姐的問題都不被放在心上了。
嫁人了,往後能為她出頭的就只有父兄,大妹現在不懂,但總也有懂的時候,真到了那天,她就會知道父母比奶奶可靠了。
王翠芬心情好了,看葉舒華哪哪都順眼,連她啃完了的排骨捨不得扔,含在嘴裡像小狗一樣舔骨頭舔得津津有味,王翠芬都只是皺了下眉,心裡安慰自己,鄉下人家沒那麼多規矩講究,有些窮人家裡吃臘肉也這樣,一塊骨頭都能舔一個月呢。
好歹小妹不是真學小狗、把骨頭舔得“嘖嘖”出聲,她雖然貪吃,吃相卻是極好的,小口小口,幾乎不發出聲音,所以也不算出格。
王翠芬就這麼把自己勸服了,對她的行為徹底視而不見。
不過就算有王翠芬的縱容,葉舒華也沒有舔太久,裡面骨髓吸得乾乾淨淨,她就毫不留戀把骨頭都吐出來了,碗往灶台上一放,“娘,我吃好了!”
王翠芬撐了下膝蓋起身,“吃好了那就去找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
農村沒多少養生意識,哪怕葉舒華把爺爺奶奶關於“飯後不能馬上洗澡”的規矩記得牢牢地,此刻也沒有半分遲疑的點頭:“好,我馬上去!”
這年頭想洗個澡多不容易啊,黑燈瞎火的,她娘能同意她現在洗澡就該謝天謝地了,葉舒華可不想節外生枝。
葉家在隊裡是“大戶人家”,還有個專門洗澡的屋子,不過除了洗澡桶和放衣服的椅子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這麼冷的天,熱水沒幾分鐘就開始冒涼氣,好在葉舒華現在已經有經驗了,她坐進浴桶後,匆匆打了遍香皂,洗澡水變涼的時候,她也洗乾淨泡沫了,從容不迫的起來擦水穿衣服。
葉舒華用的香皂是她上輩子完全沒聽說過的牌子,叫“綠葉”,聽說是上海產的“奢侈品”,整個大隊用得起香皂的還沒有幾家,所以這塊香皂家裡男人都不許碰,女人小孩才能用。
上輩子葉舒華宿舍期間,連護膚品被人用過她都不肯再碰的,最開始對於全家共用一塊香皂的事,當然非常牴觸了,所以剛穿來好長一段時間內,她寧願清水搓澡都不肯用香皂。
如此過了兩三個月,葉舒華某天看著角落裡的香皂開始蠢蠢欲動,終於忍不住往身上抹了一點,從此驚為天人。
其實這塊香皂的香味顯得過於濃郁了,上輩子給葉舒華當洗手液、都要被她嫌俗氣的那種味道,但是對於七十年代的葉小妹來說,有香味就贏了啊。
這樣洗澡才叫洗香香!
從那天起,葉舒華克服了內心的牴觸,每天洗澡都要給自己打一遍香皂,然後聞著自己身上香噴噴的味道治癒一整天。
香噴噴的葉小妹舒服得鑽被窩去了,王翠芬則還坐在灶腳等葉隊長。
等到葉隊長終於完事回來,王翠芬又忙前忙後的給他盛飯打水。夫妻兩個人的時候,葉隊長也沒有再板著臉端著隊長的威嚴,也可能是正事談妥心情不錯,和顏悅色的問王翠芬怎麼沒去休息。
王翠芬聞言抱怨道:“還不是你們父女太會折騰人,我以為你們會一塊回來,吃完明天再起來收拾,就不用費什麼事。結果小妹先跑回來,又纏著要我燒水洗澡,說是回來的時候碰到小宋,小宋都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不敢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