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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二夫人由衷嘆息道,“原本還是侯府姻親,不想今日就變成了這情形。”

    “也在情理之中,”葉昔昭笑了笑,“我們原來的三弟妹落得個被休棄、常守著青燈古佛的下場,宋大人就算是再恨鐵不成鋼,也還是會心疼。”

    二夫人點頭附和,“人之常情。唯有侯府這棵一棵大樹到了,宋家才能挽回些顏面。”語聲則是越來越低。尋常內宅女子,哪裡會輕易談及這些門外事。若非相府是葉昔昭的娘家,若非侯府也被牽連其中,這些話,她是斷然不會說的。

    葉昔昭看得出二夫人說這些話時的忐忑,也便將話題閒閒扯開去。

    二夫人閒話片刻,見葉昔昭並不顯得慌張,放下心來,道:“大嫂不會因此煩悶就好,先前是擔心你初聽聞之後忙中出錯,便想著還是由我告知於你最為妥當。”

    葉昔昭感激地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放心,我不會與太夫人哭鬧著要回娘家的。”

    二夫人失笑,“是我杞人憂天在先,大嫂只管打趣便是。”

    妯娌兩個又說笑幾句,二夫人這才道辭離去。

    之後,鴛鴦過來了,見到葉昔昭,通稟道:“右僉都御史唐大人的家眷李氏前兩日遞了帖子過來,要登門拜望太夫人。太夫人回了話,讓她今日前來。今日李氏過來了,太夫人身子不適,請夫人代為款待。”

    葉昔昭聽著這一番話,心頭情緒由反感、訝然轉變為釋然。

    鴛鴦又道:“太夫人讓奴婢轉告夫人:有的人執意要見夫人,夫人不需顧慮,只管相見,也看看那些個閒人到底是何用意。今日見李氏,興許會讓夫人覺得為難,可是太夫人是前兩日命人回的話,到今日若是不見,反倒會讓人捕風捉影,以為侯府早就料定了一些事,是以——”

    葉昔昭會心一笑,心頭是滿滿的感動,“我明白,替我謝過太夫人。”等鴛鴦離開之後,她吩咐人請李氏到花廳。虞紹衡還在房裡睡著,為著避免發生意外吵醒他,便讓待客之地離他遠一些。

    **

    李氏坐了片刻,葉昔昭才款步進到花廳。

    李氏起身施禮之前,倉促地打量了幾眼。面前的女子,一襲半新不舊的天水碧裙衫,有著絕美的容顏,掛著悅目卻透著疏離淡漠的淺笑。

    這就是葉昔昭,讓人一見之下就覺得矮了她半頭。

    與此同時,葉昔昭也在打量著李氏。李氏樣貌娟秀,舉手投足皆透著一份謹慎,整個人散發著遭遇種種不如意才會有的暗沉氣息。

    這就是唐鴻笑如今的枕邊妻。

    葉昔昭側身還了禮,從容落座,“夫人請坐。太夫人無暇待客,便命我代為款待,還請夫人體諒。”

    李氏落座前淺淺笑道:“太夫人是明眼人,曉得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不過是有意成全。”

    葉昔昭似笑非笑,“夫人要見我,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為何?”

    李氏安然應道:“身在閨中時便想親眼得見夫人真容,出嫁之後愈發迫切,這才一再求見。”

    “是麼?”葉昔昭漫應一句。

    李氏道:“若是擾了夫人清淨,自當賠罪。”

    葉昔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此時已見過我了,還有別的事麼?”

    李氏略一沉吟,“不外乎是想與夫人閒話家常。”

    “那你說說,我洗耳恭聽便是。”

    李氏苦笑,眼前人這般的態度,若非有備而來,換了誰怕是也早已按捺不住被慢待的火氣拂袖而去了。

    葉昔昭是這樣讓人無從接近的女子——李氏只是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值得一些人強取豪奪,又怎麼值得一些人念念不忘為之痴狂。

    斂起這些思緒,李氏語聲和緩地道:“自從嫁入夫家,公婆一直寬仁相待,婆婆更是手把手地指點我如何掌家處理內宅諸事,使得我出嫁一個月之後,便能主持中饋。”

    葉昔昭不由笑了,“可喜可賀。”心裡卻在打趣自己:好好看看別人,哪一個似你這般不成器?成婚兩年後才開始著手內宅諸事的嫡長媳,整個京城恐怕只有一個葉昔昭。

    李氏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繼續道:“後來我才曉得,婆婆之所以如此和善,也是事出有因——當初與大爺有過婚約的女子,是兩家人多年前便默認的事。”

    葉昔昭心頭微動,斂目靜待下文。

    李氏自顧自說了下去:“大爺與那女子的婚事,在多年前,實為大爺高攀。是以,我婆婆早就有了一番打算——只要那女子嫁入唐家就好,其餘的都不會讓兒媳費心,她便是多操勞十年二十年,也認了。我在唐家日子久了才聽說這些,細究之下,才知婆婆根本就是要打算勞碌終生,我如今這些福分,與那女子相較,著實不值一提。”

    葉昔昭聽到這裡,腦海浮現出唐鴻笑父母的樣子,一個是倜儻儒雅,一個是溫柔和善,前者是父親多年莫逆之交,後者是極為寬和的女子。在她幼年時,那對夫婦還在外地,每年會有一兩次相形進京到相府做客。

    的確是,她與唐鴻笑的婚事,是兩家人默認且認準不會出差錯的。

    也的確是,早些年的唐家,不論怎樣,門第也是配不起相府。為了般配二字,唐家才會讓唐鴻笑成為父親門生,父親才會悉心教導唐鴻笑,處處偏愛三分。本意都是要唐鴻笑光耀門楣,不論早晚,成為能與相府千金相匹配之人。

    便是因為兩家人認定婚事斷不會出差錯,便是因為父母與唐家人相互深信不疑,這才有了很多根本就不該有的憧憬——

    唐鴻笑親人遷入京城定居之後,兩家人在幾年之內常來常往。在她十三四歲的時候,母親將持家之道一點一滴教給她,她總是一聽就頭疼,一看帳冊更是心生厭倦,滿腦子都是琴棋書畫。

    由此,母親總是嗟嘆不已,又因著那時與唐母無話不談,時常在談笑間說她如何不成器。唐母的話鋒從未變過:只要她肯屈就嫁入唐家,別的又算什麼?只要她肯屈就嫁入唐家,唐家就斷不會讓她為任何事平添煩憂。她不願涉足庶務,那就等出嫁之後再說,真沒那份心思,旁人代勞便是。

    便是因著這樣的緣由,母親再教導她總是點到為止,看她煩了就不會再勉強。

    終究是太過想當然太過信任彼此,都認為以相府的門第、兩家的情分、唐鴻笑的才華,婚事是如何也不會生變的,是以才在大事小情上都存了不該有的樂觀,是以才在婚事生變後,很多人在同時陷入了本不該有的偏執,不能看清認可現狀。

    相府退親、她嫁入侯府之後,唐母就再也沒登過相府的門。兩家主母的關係陷入長久的僵滯,而唐父、唐鴻笑還如往常出入相府。

    葉昔昭到何時想起這些,也會承認一點:她若是按兩家人的打算嫁入唐家,應該是無憂無慮。不論唐鴻笑還是其父母,都不會讓她有一點不如意,只會縱容她繼續沉溺於諸如詩詞歌賦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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