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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紹筠一面飛針走線一面問道:“這幾日都沒看到我大哥,他又忙什麼呢?”

    “他——”葉昔昭笑了笑,“他忙什麼怎麼會跟我說?”而且這兩日她總是沒心情與他說話,刻意早早歇下,醒來時他已又起身走了。白日裡相見,說過的話相加也不超過十句。

    “明知道日後見面都不容易,他也不來看看我。”虞紹筠蹙了蹙眉,“你回去幫我帶話給他,讓他得了閒來我房裡。”

    “好。”葉昔昭心裡也是有些嗔怪虞紹衡,便是再忙,也該在這時候多與虞紹筠說說話。

    這日晚間,她循例早早沐浴,歇下之前吩咐了值夜的丫鬟,見到虞紹衡回來之後,把虞紹筠的話帶到。

    夜半,意識混沌中,聽到了虞紹衡返回、丫鬟低聲通稟的語聲。

    過了些時候,感覺到他在身側無聲無息歇下。

    又過了片刻,他坐起身來。

    葉昔昭睜開眼睛,瞥見他在黯淡光影中起身,舉步離開寢室。

    聽聲音,是去了走廊。

    葉昔昭沒了睡意。

    她聽著自鳴鐘的聲響,自丑時到寅時,他依然沒有回來歇息。

    去做什麼了?

    她坐起身來,隨意用手指梳理了長發,整了整寢衣,轉到廳堂通往走廊的雕花木門前。

    虞紹衡坐在竹椅上,意態悠閒,望著樓下景致,卻是神色寂寥。

    瞥見她身影,勉強勾出一抹笑,要起身,“這麼早就醒了?”

    葉昔昭走過去,按住他肩頭,“坐著吧,我陪你。”

    虞紹衡也沒再說什麼。

    葉昔昭坐到一旁,打量他神色,“這幾日都是如此麼?是不是為了紹筠?”

    虞紹衡當然不會承認,“不是。公務繁忙,要思量的事情太多。”

    葉昔昭苦笑。有些人能對身邊人輕易提及心病、愁苦,而他無法輕易提及。

    夫妻二人不再說話,無言對坐至寅時過半,虞紹衡起身,手勢帶著些遲疑,碰了碰她臉頰,“有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嫁給我與嫁給任何人都無不同?”

    葉昔昭一驚,“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的?”

    虞紹衡平靜地訴諸事實:“我一點耐心也無,對你、對手足皆如此。你們對我誤解時,我做不到訴諸實情為自己解釋。有些話就在心裡,可我說不出。任何人娶了你,都不會讓你歡欣時少煩惱多——有時候我會想,是我誤了你,也誤了別人。”

    葉昔昭驚訝轉為震驚,她緩緩站起身來,“你到底是怎麼了?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虞紹衡緩緩搖頭,看看天色,“我該走了。”

    葉昔昭因著他眼底的失落、掙扎、自責憂心不已,在他轉身入門時追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你別這樣,我真看不了你這樣子。你不想提的事,我會忘掉,以後都不再提不再想。你……你高興一點就好。”

    “沒事。錯不在你,不需遷就我。”虞紹衡反握住她的手,“晚間我儘量早些回來,等我。”

    葉昔昭點點頭。

    虞紹衡揉了揉她的小臉兒,“快回去睡一會兒,我真該走了。”

    葉昔昭只得依言轉去寢室,躺在床上,又如何睡得著。想不通他之前一番話所為何來,能確定的是他心緒有些消沉。

    **

    這一日,朝堂之上,鍾離燁聽聞了一件趣事,也可以說,是個天大的笑話——

    昨夜,幾名官宦子弟、兩名言官相聚於一間酒樓飲酒,至夜半相形離開時,經過一間上房,聽聞裡面女子有哭鬧聲。人們便以為是哪家紈絝子弟在tiao戲良家女子,便闖進房裡抱打不平。

    萬萬沒想到的是,裡面的男子是靖王世子鍾離炏,tiao戲的女子臉上一塊偌大的胎記,樣貌實在是……實在不似鍾離炏能夠看得上眼的。

    可是當時女子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泣不成聲,這樣子便說明果真是鍾離炏強人所難。

    後來人們強行阻止了鍾離炏,又問過那女子,得知她本是出自的庶長女,閨名柳玉平,因被庶母連累,前兩日被逐出家門了。

    鍾離燁斂去眼中笑意,看向面色青紅不定的靖王,沉聲問道:“靖王,可有此事?”

    靖王出列恭聲回道:“臣還不曾聽聞此事。”

    “世子這幾日行徑荒唐,朕早已有耳聞。卻不想,還未出言告誡,便生出這等事。”鍾離燁又問道,“靖王世子何在?傳其上殿!”

    等待鍾離炏上殿時,鍾離燁坐在龍書案後,細看手邊奏摺。官員們在下面竊竊私語,有的只覺駭人聽聞,有的則是覺得匪夷所思。

    鍾離炏迄今為止,雖然平日揮霍無度,行徑囂張,卻一直潔身自好,先後兩次提親的女子,也都不是等閒之輩。其一是蕭旬之妻,其二是即將進宮的永平侯府千金。以如今與他有染的柳玉平的樣貌,他便是醉得不辨南北,也沒道理生出輕薄之心。恐怕是,被人擺了一道……

    靖王一直垂頭看著腳下,自知靖王府的臉面是蕩然無存了,而在這時卻不能惱羞成怒,反而要極力平靜下來,分析局面,為日後做出打算。

    他的兒子他了解,不可能做出這等事。出了事,自然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而那個人是誰,想都不需想——必是蕭旬無疑。

    可蕭旬又是皇上的心腹,他的兒子之前求娶的又是今時被皇上宣召入宮的虞紹筠……靖王一時弄不清楚的是,這到底是蕭旬惡毒的報復,還是皇上授意的。

    鍾離炏上殿時,帶著極力克制的怒火,面聖時的語調卻是恭敬之至。說話時飛快看向靖王,父子二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之後,鍾離炏誠聲道:“微臣最後行徑荒唐,平白辱沒了良家女子清白,還請皇上降罪。”

    一上殿不顧多數人嘲弄的神色,不為自己辯駁一句半句,可見也是個慣於審時度勢的。鍾離燁先是疑惑,視線落在了鍾離炏包紮著的傷手上——這般理智的人,先前怎麼會不管不顧地與蕭旬大動干戈的?片刻就釋然,蕭旬那廝要討誰高興是難上加難,要把人氣得暴跳如雷的功夫可是爐火純青。

    靖王此時也適時道:“是臣管教無方,才有了這孽障的荒唐之舉,請皇上一併降罪。”

    “降罪倒也不必。”鍾離燁悠然問道,“只是良家女子的清白毀在了世子之手——你們總該給那女子一個交待。”

    “……”鍾離炏暗自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卻是如何也說不出。

    靖王也是沉吟片刻,才恭聲道:“臣儘快著手此事,將那女子迎入府中,雖說只能給個世子側室的名分,可王府會不遺餘力地善待。”

    鍾離燁漫應一聲,“如此甚好。”

    靖王又道:“臣府了這等醜事,皆是臣管教無方,即日起,臣閉門思過,等候皇上降罪。”

    鍾離燁輕輕一笑,“靖王言重了。”卻也沒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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