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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昔昭用力點點頭,拭去淚水,竭力抿出個笑容。
過了些時候,虞紹筠走進來,笑道:“我央著大哥放下了手邊事,回蓮花畔一同用飯。”
“去吧,快去。”太夫人笑道,“你二哥、三個晚些時候就過來了,此刻親自去取那裡的招牌菜,他們兩個陪著我用飯。”
夫妻兩個便與虞紹筠回到蓮花畔用飯。
虞紹筠很高興,顧自取了一壇藍橋,要與虞紹衡喝幾杯。葉昔昭不勝酒力,兄妹兩個便讓她喝果子酒湊個趣。
虞紹筠對葉昔昭道:“大嫂一定不知道,我三個哥哥小時候經常去酒窖偷酒,我呢,就在外面給他們望風。”
葉昔昭輕笑,“還有這等事?”
“的確,”虞紹衡接話道,“偷了爹私藏的酒之後,我們就帶著紹筠去外面,打野兔烤了吃。紹筠那時總覺得酒又苦又辣,從不喝酒,可是被爹娘抓住的時候,還是要陪著我們一起挨罰。”
虞紹筠笑意狡黠,“其實,爹也就是做做樣子。每次都特別兇狠地說一整日不給我飯吃,可是每次他都會去我房裡,給我帶去好吃的。”隨即又是悵惘的嘆息,“細說起來,其實是爹把我慣壞了。”
虞紹衡認同的點頭。父親只得這一個掌上明珠,小時候真是把她慣得無法無天。
席間,兄妹邊吃邊談,將兒時趣事講給葉昔昭聽,端杯飲酒的速度越來越快。
葉昔昭暗自羨慕虞紹筠的好酒量。
兄妹兩個不欲暢飲,點到為止。飯後,虞紹筠拉著虞紹衡的手,“今晚你陪我下幾盤棋,說說話,好不好?”
“好。”
葉昔昭喚人為兩人備好茶點,觀看了一會兒棋局,便去了次間處理帳務。別的當家主母大多是一早開始處理這些,她在駕輕就熟之後,則喜歡在晚間處理這些。
一面伏案忙碌,一面聽著兄妹二人不時交談幾句,覺得氛圍極是溫馨,卻無法因此愉悅。虞紹衡如今要哄得妹妹高興,再容易不過。可要他自心底愉悅,卻太難了。
處理完手邊事,頭腦開始暈乎乎的。她對自己的酒量汗顏不已。因著虞紹筠還在,不好回寢室歇息,便伏在案上,本意是稍稍歇息片刻,卻很快墮入了夢境。
在一旁打扇的新竹芷蘭啼笑皆非,正躊躇著要不要出聲喚醒葉昔昭的時候,虞紹衡與虞紹筠相形走進來。
芷蘭剛要探手去搖葉昔昭,虞紹筠卻擺手阻止,悄悄走到近前,微聲道:“我與大哥就是過來讓她早些歇息的,不必理會我們。”之後,展臂便將葉昔昭抱了起來。
虞紹衡有點無奈地看著虞紹筠。
虞紹筠一挑眉,“還怕我把她摔到地上麼?我可是跟你學了一身武藝的人。”
“別囉嗦。”虞紹衡指一指寢室,“再說話就把她吵醒了。”
虞紹筠促狹一笑,轉入寢室,小心翼翼地把葉昔昭放到床上,站直身形時,斂目打量著葉昔昭的睡顏,“真是怎麼都好看。”
虞紹衡笑了笑,重新回到棋局前落座。
葉昔昭醒來已是翌日清晨,虞紹衡已經出門。梳洗時,芷蘭笑著說了昨夜的事,她聽了心裡暖暖的。
虞紹筠進宮前一日,是太夫人去寺里上香的日子。因著虞紹衡特地騰出整日時間陪伴虞紹筠,加之虞紹筠眼下也不宜再出門走動,兄妹兩個就留在了府中,葉昔昭陪著太夫人去了寺里。
太夫人知道葉昔昭只是好意陪伴,看景的心重過上香祈福,這是勉強不得的。由此笑道:“不必陪著我,去四處看看。”
葉昔昭自知不如太夫人的心意虔誠,陪在左右反倒會讓太夫人顧忌,也就笑著稱是,帶著芷蘭轉去寺里一面刻著經文的石壁前細細閱讀。
是在此時,她聽到了喬安的語聲:
“你不是說派人監視我麼?怎麼親自前來了?”
葉昔昭回眸,見喬安與蕭旬意態悠然地走向這裡。女子美貌,男子清俊,端端地是一對璧人,可惜的是這對璧人並非情投意合——
蕭旬無辜地道:“這種事,還是親力親為更放心。”說話時看到了葉昔昭,拱手一禮,“嫂夫人。”
葉昔昭側身還禮,與喬安相視一笑。
喬安找到了攆走蕭旬的理由,“我與嫂夫人一起四處轉轉,你離我們遠些。”
蕭旬卻不肯走,“你們不需顧忌我,我在哪裡見誰都可,無人敢說三道四。”
喬安不耐地蹙眉,“我們說話,你跟在一旁算是怎麼回事?”
“你們可以對我視而不見。”
喬安語聲轉冷,“你既非鬼魅,又非太監,我們怎麼能視而不見?”
“……”蕭旬眼看著他們就要當著葉昔昭的面爭吵起來,忍著氣轉身去了別處。
喬安抿了抿唇,到了葉昔昭身側,“今日倒是巧。”
葉昔昭點頭一笑,“的確,我是陪著太夫人前來的,沒想到遇到了你。”
“久在府中,難免心浮氣躁,來這裡靜靜心神。”
之後,兩人皆是凝神看著石壁上的經文。這裡終究不是閒話家常的地方,方才喬安不過是要將蕭旬甩開罷了。
過了些時候,葉昔昭眼角瞥見了一道男子身影,訝然側目。
男子與虞紹衡年紀相仿,身形挺拔,鳳目薄唇,意態透著倨傲。他正凝眸看著喬安,目光幽深黯沉。
通過男子包紮著的右手,葉昔昭猜想此人是鍾離炏。
喬安也在這時發現了男子,低聲道:“失陪。”之後轉身要走。
“喬安。”男子出聲喚住她。
喬安腳步一頓,遲疑片刻,看向男子,“做什麼?我識得你麼?”之後又對身邊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匆匆離開。
男子笑意諷刺,“難為你說得出這種話。”
喬安瞥一眼男子的傷手,“廢了?”
男子默認。
喬安眼中有了笑意,“尋常人一輩子都不會用左手舉筷習字,你日後卻要專攻此道,異於常人,可喜可賀。”
男子也不惱,只是漠聲道:“毒婦,與那廝倒是般配。”
喬安一笑,明知故問:“那廝是哪個?是將你一手廢掉的蕭大人麼?”
做為看客的葉昔昭,聽罷兩人的話,暗自啼笑皆非。無疑,這男子就是鍾離炏,他與喬安的確是舊時相識,且分明是結怨已深。
蕭旬悠然踱步過來,到了喬安身側,和聲問道:“遇到故人了?”
“是。”喬安一掃之前冷淡的態度,柔聲笑盈盈地道,“方才跑去哪裡了?也不知命人左右照應著。”
蕭旬竟也柔聲道:“是我疏忽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擺明了是做出恩愛的樣子給鍾離炏看。
鍾離炏凝住兩人片刻,轉身離開。
蕭旬對葉昔昭歉意一笑,“嫂夫人,我們先走一步。”之後便攜了喬安的手,“回府!”語氣在這瞬間變得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