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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昔昭不由無聲長嘆,到哪裡去找這樣三言兩語之下就劍拔弩張的翁婿?大哥不曾將她心思告知父親麼?父親怎麼還是一味苛責挑剔虞紹衡?
她加快步調,進到廳堂,笑著喚道:“爹。侯爺。”
“你沒在花廳?”葉舒玄很意外,說著話,強行斂去怒意,神色轉為溫和。
虞紹衡卻是氣定神閒,微一頷首。這廝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欽佩。反過來想,就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性情,別人都要被氣瘋了,他卻是沒事人的樣子。可終究是父親太偏激,怎麼能這麼數落他?
葉昔昭很無奈地看向葉舒玄。
葉舒玄站起身,“我回來拿個物件兒,午後你去書房見我。”
葉昔昭鬆一口氣,“好。”
葉舒玄起身去了廂房。
虞紹衡這才現出歉意的笑,“生氣沒有?”
“沒有。”葉昔昭很是為父親那些重話汗顏,卻也不能代替父親向他道歉。父親固然有錯,可他也沒吃虧,不需她周旋。沉吟半晌,她喃喃道,“日後會好起來吧?”
虞紹衡以往最無能為力的是她,如今是相府,毫無把握地道:“但願。”
葉昔寒如今從武職,暗地裡總是與他作對。而他的岳父大人每次都偏袒葉昔寒,時不時就指著他不屑地說他是一介武夫,從了文職也難掩一身匪氣……不是葉舒玄頭腦不清不可理喻,這是出自從骨子裡對他的誤解、憎恨。正是因為太明白,才無從緩解這種局面。
斂起這些思緒,虞紹衡說起過來尋她的目的:“一早吩咐長安去給你尋良醫,此時有了結果——這郎中趕著出門,今日就要離京,長安便將人帶來了相府,你見見?”
“啊?”葉昔昭陷入了掙扎,不想辜負他一番好意,卻又難為情,垂下頭去,尋找託辭,“雖說是侯爺允許,可是……怎麼能在相府讓人把脈?侯爺就不怕落了閒話?”
“你我不說,誰知你見的是郎中?”虞紹衡不輕不重地拍拍她額頭,揶揄道,“腹痛於你,是不是美事一樁?”
“自然不是,可是……”葉昔昭滿臉都是不情願。
虞紹衡又笑道:“是誰告訴的你,郎中皆是男子?”
“侯爺的意思是——”葉昔昭抬起頭來,意外又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o^)/~紹衡體貼不?
☆、稍有緩和
她那點彆扭的小心思,虞紹衡怎會看不出,轉身笑道:“我喚長安將人請來。”
芷蘭走進門來,問明原由很是高興,笑盈盈與葉昔昭轉去次間,備下筆墨紙,服侍在一旁。
虞紹衡避出門外,悠然觀望院中景致。
片刻後,大約雙十年華的女子款步入室,一襲淺如煙霧的紫色,容顏皎潔柔和似月。
葉昔昭全沒料到這女郎中姿容儀態這般出挑,小小的驚艷了一番。
郎中畢恭畢敬地行禮之後,上前把脈。芷蘭利用這間隙,低聲說了困擾葉昔昭很久的病痛。
郎中不語,只是點一點頭。開了方子,轉而又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句話:“民女口不能言,失禮之處還望夫人擔待。夫人病痛需好生調養,每日早晚服藥。過段時日,民女再去侯府。”
葉昔昭看罷,暗自感慨人無完人,面上自然沒有流露出來,笑著點一點頭,“有勞。”
郎中施禮退出。
葉昔昭又垂眸欣賞郎中清麗的梅花小楷,微聲嘆息:“只一點瑕疵,否則不就是十全十美?”
芷蘭也有點惆悵,“對啊,可惜了。”
“收起來,回府後命人去抓藥。”
芷蘭也知道,不能即刻在相府著手此事,稱是應下。
虞紹衡走進來,知會葉昔昭:“我去前面。”
葉昔昭很好奇他是怎麼尋到的這名郎中,但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也就笑著點頭。她也不能離開花廳太久,打理儀容後折回去。
到了花廳門外,身後傳來歡快的語聲:“昔昭,是你麼?”
葉昔昭頓住腳步,神色微變,脊背挺直得有些僵硬。這個人是馮慧萱,她的閨中密友,前世被她親手送到虞紹衡身邊的馮姨娘。
“夫人,是安國公府五小姐。”芷蘭詫異,馮五小姐是夫人閨中密友,可她為何會覺得夫人不願見到這個人?
“聽出來了。”葉昔昭轉過身形的同時,掛上喜悅的笑容,“慧萱,許久不見。”
馮慧萱略略加快步子,到了葉昔昭面前,親昵地攜了她的手,語聲清脆:“還不是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都要我去侯府看你。我料想你今日不會缺席,刻意來湊趣。”
葉昔昭歉然道:“這段日子有些不妥當。”隨即走入花廳,“進去說話。”
兩人挨著落座,馮慧萱道:“過兩日我去看你可好?我這心裡一直很是記掛你,再者也能陪著你說說笑笑、排遣愁緒。”
葉昔昭笑著對上馮慧萱的視線,為難地搖頭,委婉推脫:“侯府這幾日怕是會有些忙亂,等我得了閒,便去國公府看你。”
“這樣啊……”馮慧萱有些失望地垂了眼瞼。
葉昔昭猜測著,這失望是出於不能如願敘舊,還是出於不能去侯府做客,由此笑道:“我們自幼相識,又同在京城,還需計較早幾日晚幾日團聚麼?”
馮慧萱這才笑了,“是這個理。我只是太掛念你,日子又很是煩悶。”
煩悶的原因又是為何?葉昔昭短短時間內便添了疑心病,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會猜測是不是別有居心。明明已生猜忌,還要和顏悅色的應對——葉昔昭勉強自己做到這一點,卻不能這麼快就習慣,只覺得累心。
幸好,又說了一會子話,開席了。葉昔昭要與孟氏、大嫂許氏等人坐在一處,馮慧萱則被丫鬟請到居後的桌位。
用飯時,葉昔昭憶起前生事,片刻恍惚。
前世一幕,葉昔昭記得分外清楚:
馮慧萱哭訴雙親因著國公府就要沒落的緣故,竟有意將她送到一名年過五旬的官員家中做妾。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自謀生路,想來想去,既能挽救國公府又能解她困境的,也只有侯府。所以她求葉昔昭設法讓她成為虞紹衡的女人,說只求個安身之處。若不能如願,真不如一死了之。
而在那當口,太夫人對葉昔昭已經忍無可忍,說她若是無意挽回夫妻情分的話,就著手給虞紹衡納妾。孟氏每次前去侯府,也總是一再提及子嗣之事,長吁短嘆。
這些事趕到了一起,讓葉昔昭願意做這順水人情,與太夫人提了此事。太夫人斟酌之後答應下來,只讓她說服虞紹衡同意。
虞紹衡之於納妾之事,是連太夫人都說不動的,總是推說過幾年再議。葉昔昭就更沒法子讓虞紹衡同意了,不過是說一次吵一次。久無結果之下,馮慧萱又總是過來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迫得她將此事交給了吳媽媽、翡翠去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