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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黯然,是不是因為想到了長安?葉昔昭索性與她交了底:“侯爺也知道,你們三個為著我們,這兩年也很吃了些苦頭,便有意成全我,將你們的婚事辦得體面、如意些。我也是想將你多留在身邊幾年,等你日子過得好了,自然不會再強留。芷蘭,你願意麼?”
“夫人……”芷蘭感動之下,一時語凝。
葉昔昭繼續柔聲道:“長安是跟在侯爺身邊多年的人,日後侯爺對他另有安排,府里的丫鬟嫁了他,也能繼續在府中當差。我是覺得你們兩個很般配,長安待你也與旁人不同些。”說到這裡,怕芷蘭多想,忙又道,“這可不是說你們什麼,我是自心底高興。”
芷蘭垂下頭去,臉又紅了。
葉昔昭忍不住笑了,抬手拍拍芷蘭的肩,“倒是給我句話,你願不願意?不願意的話,我再留意別人。”
芷蘭喃喃道:“夫人……”除了這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
葉昔昭打趣道:“倒是同不同意?一向與我直來直去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芷蘭沉默片刻,結結巴巴地道:“奴婢、奴婢聽、聽夫人安排就是。”
葉昔昭放下心來,“那就好。等侯爺安排好長安的去處,我就能給你們張羅婚事了。”隨即又叮囑道,“日後待人還是一如既往為好,省得害的人整日裡沒精打采的。”
“夫人!”芷蘭站起身來,已是羞得滿臉通紅,手腳都沒處安放的樣子,之後轉身,“奴婢去給夫人換杯熱茶。”
葉昔昭由衷笑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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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太夫人與葉昔昭先後前去宮裡看望虞紹筠。
太夫人進宮回府後,神色便有些落寞,卻是沒說什麼。葉昔昭不好多問,心裡自然是存著一份疑慮,進宮看到虞紹筠之後,見她還沒恢復過來,這才明白過來。
“怎麼會這樣呢?”葉昔昭有些不安地道,“原本還以為你自幼習武,身體不似我,竟不曾想過會這麼虛弱。”
虞紹筠遣了身邊服侍的,這才淡淡笑道:“孩子本就是我強求來的——我身子不易有孕,服了許久的藥,還是沒有喜訊。後來,索性用了猛藥,如願了,可生產時到底是要吃些苦頭的。”之後擺一擺手,“也沒事。左右都是不會輸的一局,值得。幸好孩子健健康康的,否則真是得不償失。”
若是為生子送上了性命,皇上怕是會立刻立這小皇子為太子,若是闖過了這一關,前路依然順風順水。事實的確如此,可是在葉昔昭聽來,就只剩了心酸。
宮裡的日子,竟是這麼艱辛,竟要迫得一個女子不顧自身安危來求得更加穩固的地位。而這些事,要在過去之後,虞紹筠才提及。她即便是擁有皇上幾分真心,終究還是讓人想來傷懷。
“別難過。”虞紹筠握了葉昔昭的手,“我這日子,你應該也看得明白。如今只能往上看,往上爬,一旦失去一切,還不如一死來得痛快。這孩子也算來得正是時候,遲了就是白忙一場了。”之後話鋒一轉,“如今皇上、太后都待我極好,賞賜就不需說了,我想見誰,他們就讓人請誰進宮,也不錯。”
葉昔昭苦笑,“若是你還在閨中,我少不得要說你這是胡攪理。”
虞紹筠卻是笑容燦爛,“皇上總是說我行事奇怪——見娘家人還要一個個的來,卻不知,有些話我只能跟你說。與娘說了,她少不得會難過許久。”
“我曉得,這些話會放在心底。”
虞紹筠點一點頭,“有那麼多太醫照料著,我很快就沒事了。再有,我看你這些日子倒是調理得氣色不錯了,娘說全要歸功於蕭夫人的姐姐。那我就不急著給你找太醫了——省得他們胡說八道。有醫術好的,我先將人收為心腹,日後再看情形。”
“這樣也好。”葉昔昭自然是滿心認可,之後又叮囑道,“你日後只管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別記掛著家裡了。外面有侯爺呢。”
“我曉得。”
葉昔昭回到府里,先去了太夫人房裡,自然是說虞紹筠氣色不錯,讓老人家不要擔心了。之後回到正房,就見虞紹衡正在讓忻姐兒練習走路。
他站在大炕邊上,將忻姐兒放到大炕里側,之後慢慢鬆開手,笑著對忻姐兒張開手臂,勾勾手。忻姐兒便邁著步子去找他,現在身形也就勉強能站穩,學走路自然不是易事。
有時忻姐兒剛走一兩步便往一旁倒去,虞紹衡總是會在她跌倒之前扶住她;而有時候,忻姐兒則會在他安撫下慢慢走向他,最後笑著撲到他懷裡。完全是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遊戲。
葉昔昭無奈搖頭,不確定他是不是有些心急了。可是難得他清閒,一心要彌補虧欠忻姐兒的歲月,忻姐兒對他已經是完全地開始依賴,又都高高興興的,也就由著他們去鬧。
唯一不滿的,不外乎是女兒不再依賴她,她在女兒心裡的地位,最多排第三。可也沒辦法,總不能夫妻兩個都整日哄孩子,她現在也真是沒那麼多時間,剛接過一堆事情,便是只坐在房裡等,丫鬟們也是來來回回通稟諸事,等她拿主意。
回到房裡,脫下一身誥命夫人的服飾,換了家常的小襖棉裙,這才覺得自在起來。
正是這時候,芷蘭快步來稟——芳菲已到侯府,正在太夫人房裡。
葉昔昭連忙喚上虞紹衡,前去太夫人房裡。太夫人好友的女兒,日後又要由自己帶在身邊,幾點相加,都讓她對芳菲存著幾分好奇。
進到太夫人房裡,葉昔昭看到坐在太夫人近前的女孩。
女孩一身素衣,瘦削,目光清冽,自骨子裡透著一份傲氣——不是倨傲,不是驕矜,不是孤芳自賞,而像是荒原上的草木、深谷中的香花自由生長而來的傲骨。
在這之後,葉昔昭才能細細打量芳菲的容顏。不是國色天香,不是小家碧玉,是那種很禁人細看細品的美,一如她的氣質。
這女孩命途坎坷,小小年紀便承受喪母之痛,又一度顛沛流離,讓人想來便是不忍。葉昔昭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顧她,暖化她,讓她目光中偶爾閃現的那份脆弱無助逐日消散。
太夫人與芳菲明顯都哭過了。此時,太夫人給芳菲引見:“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是你大哥、大嫂,那娃娃是你的小侄女忻姐兒。”
芳菲早已起身,此時上前恭敬行禮,見過夫妻二人。
葉昔昭忙扶了芳菲,攜了她的手落座,“路上可還好?”
芳菲語聲清脆,“路上很好。”
太夫人就說了自己的一番打算,之後對芳菲道:“日後你就由你大嫂照看了,可有異議?”
芳菲語聲誠摯:“無異議。”又對葉昔昭投去感激地一瞥,“日後就要辛苦大嫂了。”
很直接、不花哨的言辭,讓葉昔昭又多了一分好感。
說話的時候,二夫人與三夫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