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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暫時不賣鵝蛋仔和蛋包飯了嗎?雖說周家阿奶叮囑過她,叫她好生留著鵝蛋,反正天氣冷也不會壞,留著等開春了再去做買賣。可三囡對這個沒概念,她總覺得房裡有那麼多鵝蛋,再說自打她聽了周芸芸的話,把大花他們住的棚子改成了磚瓦房,又在裡頭燒了炕,甭管是雞還是鴨鵝都開始下蛋了,雖說是不如天氣熱的時候,可架不住數量多呢。再一想,如今離開春還有好久好久,拿一些出來差什麼?
於是,三囡一氣給拿了三十個鵝蛋過來。
一面掏著,她一面絮絮叨叨的說著:“阿奶今年發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啊,我可勁兒的往裡頭塞都塞不下,索性等過兩天我再跑出來一趟好了。對了,大姐你還缺點兒啥?回頭我瞅瞅我那兒有沒有,要是沒有我就跟阿奶要,她這段時日脾氣可好了,也不罵人了,還給了我好多好多的糕點糖塊。阿姐說,那是阿奶又坑人了。”
周大囡手裡拽著三囡塞過來的布料,說真的,料子非常美,手感極好。要是擱在往日裡,她一早就忍不住展開細看了。然而這一次,她卻只是靜靜的抓著,一動不動。
“大姐?”三囡抬頭看她。
“我不缺東西,都嫁出去了,沒的再要娘家的東西。”周大囡憋了半天,才終於擠出了這麼一句話。說真的,在這話出口的同時,連她自己也被嚇到了,不敢置信這話居然是自己說的。
三囡倒沒嚇到,只是歪著頭不解的看著她:“可這是我和二姐的東西,不是周家的呀!”
拜二房那奇葩的畫風所賜,三囡如今對於自己的,爹娘的,哥哥的,還有阿奶的東西分得格外清晰。譬如說,家裡那幾十頭豬都是爹娘的,所有的鴨子都是大哥大嫂的,所有的雞則是二哥二嫂的,鵝囡囡和羊囡囡都是屬於她的。至於阿奶的東西就太多太多了,反正整個後院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阿奶的。
“你方才不是還說,要是我缺的東西你沒有,就算跟阿奶要嗎?小心她罵你。”周大囡是真的不打算跟三囡要東西,因此說這話時,倒是笑得格外輕鬆。
三囡再度茫然了:“跟阿奶要不成嗎?我可以拿鵝蛋跟她換啊!就像我先前攙雞蛋糕了,不就先拿了鵝蛋跟阿奶換了麵粉,又拿了鵝蛋跟我二哥換了雞蛋,沒啥問題呀!”
是沒啥問題,以物易物罷了,雖說這其中未必就一定是等價了,可畢竟是一家子,又都是你情我願的,誰也不會計較那麼多。反正就三囡看來,她的鵝蛋就是萬能的,啥都能換來,也從沒有人告訴她,這樣做是不對的。
——頂多就是不夠,可不夠就多添些唄,她缺啥都不缺鵝蛋。
周大囡徹底沒了言語。
好半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說的卻是旁的事兒了:“你說阿奶發了很多東西?是光你和芸芸有,還是家裡所有人都有?”
“那得看是啥東西。像大堂嫂生了小臘梅,阿奶就給了她二兩銀子,這個就只她有,其他人都沒有。像料子就是每個人都有,連剛出生的小臘梅都有的。可皮子就不一樣了,只有大伯娘我娘,四個嫂子,我和阿姐有。”
三囡一面掰著手指頭一面念叨著:“對了,阿奶還許諾了今年過年會翻倍的給壓歲錢,去年是每人給了二兩銀子,翻倍的話……多少來著?”
“四兩。”周大囡一頭黑線,卻並未像以往那般開口嘲諷,只是追問道,“那我娘也有皮子?”
“對呀,我剛才說了的。就是其他人只有一張,我和阿姐都有兩張。我本來還想著我有兩張可以分你一張,結果我阿娘不讓,非叫我留著當嫁妝。還好阿姐沒人管著,她就拿了一張叫我給你送過來,還是純白的,說你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色兒了,以前不還為了這事兒鬧過脾氣嗎?”
三囡是真的有啥說啥,只是她這話卻是讓周大囡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兒。
那會兒,胖喵剛來周家不久,三不五時的總能叼回來一些獵物。多半時候是野雞野鴨,也有野兔子之類的。那會兒,周家的條件還屬於很一般,哪怕是被咬破了的野兔子皮也都好生保管著,到了年底則叫大家分一分。
周大囡清晰的記得,那會兒她特別想要白色的毛皮,是真的鐵了心的想要。眼瞅著周芸芸放棄了,她正心頭火熱呢,結果就被她大哥拿去給了她大嫂。
當時,她那叫一個氣啊,氣得恨不得都要爆炸了。然而,就算她又哭又鬧的沒完,最終還是未能如願以償。本以為今生都沒希望穿上純白的毛皮了,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周芸芸居然還記在心裡。
可憐的周大囡絕對不會想到,周芸芸之所以記得這件事情不是因為她對周大囡有多牽掛,純粹是當時剛穿越不久的她被這事兒給驚到了。她就沒從見過都十來歲的大姑娘了,為了一點毛皮又哭又叫又鬧的,不得不說,周大囡刷新了周芸芸心中對潑婦的認知。
虧得周大囡不知道!!
第94章
“你說,大堂嫂生了小臘梅?是個姑娘家?”周大囡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三囡方才的話,她是知曉自家兩個嫂子都懷孕的事情,畢竟先前天還沒那麼冷的時候,她沒少往娘家去膈應親娘,只是她並不會算孕期,加上丁家的麻煩事兒也不少,日子一久就給忘記了。
三囡點頭道:“是呀,生了一個小姑娘,阿姐跟我都很喜歡她,我本來想送給她鵝蛋的,可阿姐說剛出生的小囡囡不能吃鵝蛋,叫我去跟我二哥二嫂換點兒雞蛋和雞來,燉給大堂嫂吃。還說,大堂嫂吃了就等於是小臘梅吃了。可這是為啥呢?”
對於腦子比較笨的人來說,睜眼看世界,全世界都是問號。好在她的好奇心並不重,時常都是周芸芸或者周家阿奶說啥她就做啥,至於原因為何,沒心情追究,左右這倆人也不會害了她。
周大囡扯了扯嘴角,明顯是想要憋笑,可最後還是沒能憋住:“因為我大嫂要餵奶,她吃了的東西就等於是給小……臘梅吃了。對了,那姑娘叫臘梅?誰給起的名兒?總不能是阿奶吧?”
對於自家阿奶的取名能耐,周大囡是深有體會,別看臘梅這名字普普通通的,可聽著就不像是周家阿奶的風格。
三囡一臉神秘兮兮的湊了過來,小聲的道:“阿奶說,生女娃叫喵,生男娃叫豬或者狗,家裡人都快瘋了,還是阿姐給悄悄的出了主意,讓大山哥跟阿奶說,名字早就想好了,叫臘梅。對了,這名字其實是阿姐給想的,她說她也不大會取名,可我聽著,比阿奶厲害多了。”
是呀,周芸芸的取名能耐在正常人裡頭算是差的,可關鍵是,周家阿奶那就不是個正常人!
周大囡在心裡感概了一句後,又想起方才沒說完的正事兒:“我先前做了點兒小玩意兒,今個兒跟你一道兒去周家,把東西給大嫂,你說成嗎?”
“你會做繡活兒?”三囡震驚了。
“別這麼看著我,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蠢?不就是繡活兒嘛,多練練有啥不會的。這兩年我所有的衣裳褥子襪子鞋子,不都是自個兒做的?我可不像某些人還能去成衣鋪子裡買衣裳。”
一說起這事兒周大囡就來氣,她就不明白了,三山子到底哪裡值得她娘這般看重,要說念書有多了不起,怎的不見他考上秀才的?再說了,連她都能看出來三山子跟那孟秀才不一樣,指望三山子有出息,還不如拿這錢該吃吃該喝喝,就算扔水裡還能聽個響兒,給三山子花用才叫真的浪費。
可惜,就算周大囡想的完全正確,她娘也不帶理會的。
三囡不知曉這裡頭還有那麼多事兒,她只聽明白了前頭那部分,遂點頭道:“我覺得大姐你一點兒也不蠢,就是人好懶,又懶又饞的。”
周大囡:……
最終,這倆還是一道兒結伴回了周家。在離開丁家之前,三囡再三叮囑叫周大囡把東西藏好,最好是再掛一把鎖,千萬別給丁寡婦搶走了。周大囡其實很想告訴她,你姐姐我沒那麼好欺負,可一看三囡那張小胖臉上真誠的擔憂,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罷了,她愛說就說唄,左右藏東西也不費什麼工夫。
要說老丁家,尤其是丁寡婦這輩子也是真的慘,反正各種苦頭都嘗了一遍,本以為娶了兒媳婦兒就能享福了,結果周大囡那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這尋常婦人最最害怕的就是被婆家休棄,可周大囡平生最期待的就是被婆家休棄,這還怎麼玩兒?
丁寡婦甚至有想過要不要狠下心來揍她一頓,揍狠了揍服了,興許周大囡就老實了。然而悲劇在於,周大囡真不是一般人。
先前,丁寡婦火氣上來直接給了她一巴掌,她回頭就跟丁寡婦廝打在了一起,那一次其實誰也沒有占著便宜,可不曾想,轉個身兒周大囡就把她男人給揍趴了。這還不算,打那以後,周大囡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一副你有種把我恁死不然我就把你恁死的模樣。
殺人是要償命的,丁寡婦從頭到尾都沒打算鬧出人命來,她就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而不是天天一睜眼就看到兒媳婦兒可勁兒的作死。
沒奈何,最終丁寡婦只能跟周大囡道歉,並保證以後都不打她,這才算將這事兒給勉強了結了。
記住,只是勉強了結。
周大囡簡直就是個人才,尤其在作死方面。她可以從一睜眼鬧騰到晚上閉眼,哭叫那就是日常范兒,打鬧也屬於正常狀態,不正常的時候她能瘋了一般的衝上來跟丁寡婦掐架,又拽頭髮又摳臉的,活脫脫的就是個瘋婆子,且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完全不管身處何地。有好幾次,丁寡婦好端端的站在門口跟村里人閒聊,冷不丁的就看到周大囡出來跟她拼命。等回頭安寧下來了,她問周大囡到底在搞什麼鬼,周大囡回她一句,閒著也是閒著,鬧著玩兒唄。
丁寡婦:……
所以說,三囡擔心周大囡被老丁家欺負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因為周大囡作死功力無極限,除非真有人發狠心把她恁死。
還是那句話,要麼狠要麼忍要麼滾,周大囡選擇了狠,丁寡婦滾不了也狠不過,那就只能選擇默默忍受了。
可惜,三囡永遠都不懂。
沒法子,有周家阿奶這個惡婆婆的典範豎在跟前十幾年,要叫三囡相信這年頭還有被兒媳婦兒拿捏住的婆婆……可能嗎?天方夜譚!
哪怕是在老周家,秀娘多能耐呢,可周家大伯娘一吭氣,她還是得老實聽話。當然,事實上周家大伯娘也沒討到什麼好處,可同樣的,她也沒被秀娘給拿捏住啊,反而只看她時不時的當著人面或者背著人偷偷的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