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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是最好的。
孟謹元長出一口氣,這要是擱在旁人家裡,多半都不會歡迎媳婦兒娘家人在自家長住。可凡事皆有例外,誰叫孟家沒有長輩呢?他原就是獨子,且孟家人口一直不興旺,他才是從未接觸過孕婦的人。
先前倒還罷了,畢竟周芸芸能吃能喝,瞧著臉色也極好,如今聽周家阿奶這麼一說,他心裡慌得跟什麼似的,反正比去考會試要緊張多了。
幸好有周家阿奶在,這位可比誰都靠譜。
就是祁家大少爺該哭唧唧了。不過,對於周家阿奶來說,沒有人比她的好乖乖更重要了,別說哭唧唧了,就算今個兒祁家大少爺一哭二鬧三上吊,估計她都不帶眨眼的。
兩刻鐘後,大夫來了。
這大夫是從街面上的回春堂請的,雖不是什麼名醫,醫術卻不賴,尤其擅長婦人懷孕、產後調養一事。饒是如此,在看到周芸芸那碩大的肚子後,老大夫還是被唬了一大跳,又一番仔細診斷後,當下斷言所懷之胎至少有仨。
三胞胎……
周芸芸開始犯愁了,她擔心的還不是生產的時候遇到困難,而是發愁三個孩子會不會營養不良。像當初二山子媳婦兒生大文、二文時,雖說懷孕時也養得很好,可孩子生下來後仍是比尋常孩子小了一大圈。
就那還是雙胞胎,她懷得卻是三胞胎。
好在老大夫也說了,周芸芸的脈象很穩,無論是自身還是腹中胎兒都養得極好。
要知道,正常情況下,懷多胞胎是很容易早產的,有些甚至才七八個月就提前出了娘胎,看著格外得羸弱瘦小。像周芸芸這般,差不多已經滿九個月了,即便立刻生產,問題應該不算大。
儘管俗話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可事實上只要孕期超過九個月,就不算早產了。當然,對於孩子來說,能多在母親腹中待一日,就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儘管老大夫說得委婉,可周芸芸還是聽懂了,也終於開始緊張起來。
這年頭孩子的夭折率實在是太可怕了,獨一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多胞胎。
周家阿奶這會兒心裡頭也是五味雜陳。
先前周芸芸沒心沒肺時,她覺得這孩子也太沒警覺性了。可眼瞅著周芸芸開始忐忑不安了,她又開始心疼上了。她的好乖乖打小就沒吃過什麼苦頭,如今一懷就是至少三個,這要是已經開過懷也就罷了,偏生還是頭胎……
為今之計,也只能盼著天生的福運能幫著度過這次難關了。
老大夫倒沒開什麼保胎藥,只因周芸芸這胎穩當得很,他只給推薦了兩個名聲不錯的穩婆,畢竟干一行的,又在京城待了大半輩子,對行當里的事兒自是門兒清。
有了老大夫的推薦,周家阿奶還嫌不夠,又將祁家大少爺使喚得團團轉。
可憐他一個皇商家的嫡長孫,已娶了妻但尚未生兒育女,卻要提前接觸例如穩婆、奶娘之事。逼得他差點兒把自己撓成禿子,好在最終結果還是好的,他圓滿的完成了周家阿奶交代的任務。
唯一的後遺症就是,祁家那頭開始懷疑他豢養外室,還是連私生子都有的那種。不然,他尋穩婆和奶娘是吃飽了撐著嗎?
對此,祁家大少爺不予置否,只道清者自清。
他倒是無所謂了,可祁家大少奶奶得了消息後,差點兒沒急得上吊。說真的,她並不介意自家男人姬妾成群,可長子必須得由她肚子裡出來!
這一急,她又出昏招了。
不過那卻是後事了,且跟周芸芸毫無關係。
孟家這頭,孟謹元倒是想陪著周芸芸,反而周芸芸看得很開,只勸他去前院苦讀,橫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得為旁的事情分心的。至於她本人,有丫鬟婆子伺候著,還有周家阿奶監督著,該是出不了什麼事兒。
周家阿奶也勸孟謹元離開。一方面也是為了孫女婿的前程,畢竟如今她家好乖乖是跟孟謹元綁在一塊兒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另一方面,卻是嫌他礙事兒,在阿奶眼裡,女人生產跟男人沒有任何關係,邊玩兒去!
沒等兩邊達成一致,殿試的時間下來了。
會試是從二月十五開始的,放榜時便已是三月初了。而殿試則被安排在三月二十一,統共只有一天時間,更準確的說,是從辰時一直到申時末刻。
換算成周芸芸熟悉的計算方式,也就是從早上七點一直考到下午五點。
當然,中間會有休息,也會提供午膳。
跟鄉試、會試不同的還不僅僅是考試時間,更重要的是考試內容。殿試不考經史子集,只考策論,且皆是時務題。
說起這時務題,就不得不提起先前周芸芸隨口瞎說的地龍翻身了,事實上會試之時,還真就出了相關的策文,不單提了地龍翻身,也提及了其他天災人禍之後的處理方式,包括去年大青山一帶的水患。
像孟謹元倒是還好,他的學問本就極為紮實,此次更是名列前茅,即便沒有周芸芸的提醒一樣能夠順利過關。可小柳就不同了,儘管他不是倒數第一,卻是倒數第二,若非當初認真的聽了孟謹元等人的討論,只怕這回就要名落孫山了。
因著殿試近在眼前,且周芸芸又被周家阿奶困在了後宅,小柳只暫且歇了心思,想著等孟謹元的孩子出生後,定要送一份大禮。
不過,彼時的小柳並不知曉周芸芸懷的是多胎,自然不會知曉他所要送的大禮得至少乘以三。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殿試之日。
儘管依規矩宮裡會提供吃食和飲水,也會安排便所,可那到底是宮中,所有的考生無一例外的選擇易飽不易排便的吃食,也未曾喝水。
幸好,殿試僅有一日。
只不過這一日,周芸芸卻連像上次那般送出大門都不可能了,還是孟謹元特地回後宅同她道了別。對了,近日裡孟謹元一直歇在前院,因為後宅除了周家阿奶外,還有兩位穩婆全天候待命。
興許是家有嬌妻待產,孟謹元反而覺得愈發有動力了。殿試上答策論之時,他仿佛如有神助一般,思維極為清晰,下筆無比順暢,正因為全神貫注的醉心策論,以至於完全忽視了前來探訪的聖上以及諸大臣。
依著慣例,殿試也是由主考官主持的,頂多為表重視再多派兩位翰林官,極少有皇帝親臨的情況發生。
可誰讓今年是個特例呢?
先是各種天災人禍,之後又流言四起,更兼出現科舉考題泄露一事,為確保萬無一失,聖上甚至都沒敢輕舉妄動,而是來了個釜底抽薪,只為能讓本屆科舉穩妥度過。
自然,聖上親臨也就沒什麼好意外的了。
而這屆科舉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兩位京城才子了——左丞相幼子文翰,秦太傅長孫秦澤潤。
除此之外,托進士胡同揚名京城的福,聖上也關注了孟謹元等人。而在孟謹元四人之中,最吸引聖上的竟然不是學問一流的孟謹元,而是柳崇泰。
也就是小柳子。
小柳為啥會那麼吸引聖上呢?還不都是因為他能吃!
咳咳,是他心境穩定。
會試最末一場時,聖上曾微服私訪於考場。當然,所謂的微服私訪其實也就是個名頭,即便沒有穿龍袍,單看主考官以及諸差人的反應,也不難猜出來者何人。不過,也有人沒有注意這些,除了像孟謹元這種醉心學問的,也就只有小柳子了。
人家是醉心學問無暇分心,他是沉迷吃喝不可自拔。
聖上對他印象極深。
正因為如此,一個沒忍住,聖上就在小柳身畔多待了片刻。巧合的是,小柳這回手邊是沒吃食了,可他被策論難住了,偏他這人也有些異於常人,旁人若是無解多半抓耳撓腮,獨他即便不會做,也仍下意識的潑墨揮毫。
簡而言之,就是我不會,我也不能交白卷,怎麼著也得寫一大通上去交差,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呢?
蒙沒蒙對暫且不提,反正觀聖上的神情倒是對他極為讚賞,主考官雖一生清廉,可多少還有些畏懼皇權。待聖上離開後,便忍不住渡步到小柳身畔,低頭細瞧了幾眼。
怎麼說呢?這策論寫的相當平凡,看似圍繞題目句句在理,實則全是大空話,沒一句管用的。
主考官撫著他那花白的山羊鬍子,一臉的懷疑人生。
第174章
殿試僅一日, 待申時末刻交卷後, 經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及至閱卷日, 在聖上的主持下, 分交讀卷官輪流傳閱, 以各種符號示優劣。其中,以圈為最佳,又以叉為最劣。
最終,得圈者最多的十份考卷交由聖上親審,欽定名次。
儘管所有參加過殿試之人皆可以被稱之為天子門生, 可事實卻是, 聖上僅評定前十名,其他考生則由諸大臣評優劣斷名次。
一切依序進行, 卻在最後一步出了岔子。
十篇最優秀的策論之中,又以其中三篇為最優, 得圈數目完全一致。聖上細細品讀之後,亦不能分辨出優劣,卻在心中已明了此三篇策論出自於誰之手。
雖說今年的科舉比之往常都要嚴苛,在原糊名制的基礎上又恢復了前朝的謄抄考卷制度,為的是防止筆跡泄露本人身份。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至少在會試之時完成得極好。唯一的問題是,殿試之時眾考生並非蝸居於號舍之中, 而是皆在保華殿內於書案上答卷。
恰好,聖上曾親臨。
三篇策論,其一出自於左丞相幼子文翰, 其二來自於秦太傅長孫秦澤潤,最後一篇卻是寒門子弟孟修竹。
聖上心中明了,他已猜到策論為何人作為,恐怕其他重臣亦是如此。
當下,聖上索性將這三篇策論挑出,橫豎不論名次為何,此三人必為一甲。至於具體名次,對於聖上而言真不算什麼,倒是不妨藉此考驗一番朝中重臣。
“朕已圈定一甲三人,卻對擇何人為狀元舉棋不定。不如就由眾愛卿分說分說?”
平心而論,聖上是真的不在乎誰是狀元郎,他若真心想提拔一人,即便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糙包,亦無礙。反之,狀元郎每三年都會出一個,若有恩科,則還能增加。可這些年來,又有幾個狀元郎成為朝堂中流砥柱。
所謂狀元、榜眼、探花,抵不過一句皇恩浩蕩。
不過,沉迷於功名利祿的俗人還是極多的,哪怕是朝堂重臣亦不能免俗。
在分頭傳閱三篇策論之後,朝堂之中很快就分為了兩派。
一邊是左丞相交好之人,當然左丞相本人是不會出面的,有些話自然旁人替他分說,且左丞相幼子文翰確是滿腹經綸,一篇策論在寫得有理有據的同時,又兼辭藻華麗、字字珠璣,端的是難得的錦繡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