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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細瞧了仨崽子幾眼,周芸芸見他們睡得噴香,也實在是不好打擾,外加如今時間也晚了,就算先前她昏睡了大半個白日,這會兒仍提不起勁兒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周家阿奶並倆奶娘把仨崽子都帶走了。
其實也沒走多遠,奶娘就住在廂房裡,統共也就十來步的距離,只不過考慮到這年頭坐月子極為嚴苛,別說出門了,恐怕到時候能不能下床榻都是個問題。
直到人都走得看不見影兒了,周芸芸才收回了目光,開始思量另一件事兒。
甭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有聽戲文里提及一朝金榜題名後的事兒,不外乎衣錦還鄉,還有就是皇帝或者高官許以親事。先前她可沒想到孟謹元竟然還能中探花,如今……
等周家阿奶再度回來之時,就看到自家好乖乖眉頭緊鎖,一副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樣。
“你傻了?”
周芸芸怨念的抬頭瞅了一眼她阿奶,想了想,索性將她阿奶拽到跟前,說起了自個兒的擔憂。
她倒是不怕所謂的高官塞人進來,穿越至今已有多年,她太清楚這個年代的特性了。旁的不說,只要是有賣身契的,那就不能算是個人,有句話叫做“提腳賣了”,其實就是把這些人當成了可以買賣的牲口。所以,即便是高官所贈,她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的處理掉,壓根無需擔心。
唯一犯愁的是,萬一攤上個腦抽皇帝非要嫁公主什麼的,該咋辦?
當然這話不能說得太直接,周芸芸儘可能委婉的把自個兒煩惱告訴了阿奶,並徵求解決方案。
周家阿奶足足愣了有小半刻鐘,這才拿手覆在周芸芸額頭上:“你燒糊塗了吧?戲文里的事兒也能當真?”
不是說藝術來源於生活嗎?周芸芸茫然了。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兒,所謂的戲文多半都是落魄書生瞎掰出來的。旁的不說,就本朝而言,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駙馬不得入朝為官。理由為何並不重要,反正只要尚了公主,這一輩子就再也跟仕途無關了。
試想想,科舉出身的人,就算是書香世家好了,那也至少要苦讀十數年才能熬出頭的,更別提寒門子弟了,很多都是傾盡全家乃至全族之力才好不容易供出了個讀書人,一朝金榜題名後,你不讓人當官?
這玩笑可開大了。
正常情況下,本朝的公主多半是用於遠嫁和親,少數則嫁給世家不成器的幼子,反正就是原本便無心仕途之人。
所以,這完全就是她杞人憂天了?
還真是……
等次日孟謹元來後宅看她和小崽子們時,隨口告知了官職後,周芸芸覺得,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依著慣例,每屆科舉一甲三人都是立刻被授予官職的,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則被授予翰林院編修。至於二甲、三甲進士還要再經一次朝試,綜合前後成績排名次,擇優入翰林院為庶吉士,也就是俗稱的點翰林,其餘則分發去各部任主事或趕赴外地任職。
對了,翰林院修撰是從六品,翰林院編修則是正七品,庶吉士則無品階。至於其他的官職,若留京多半品階低微,若趕赴外地任職則最少也是正六品以上官職。
周芸芸一時無言以對。
可不是她想太多了嗎?若是她是高官,恐怕寧願給自家閨女擇一高官之子,而非寒門子弟出身的官員。再不然,不是還有世家子弟考上進士的嗎?
又思及榜下捉婿一事,當下忍不住問了出來。
孟謹元這會兒已經想明白她在顧慮什麼,當下輕笑出聲,半是安撫半是好笑的道:“官宦人家決計做不出榜下捉婿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他們若想結親,大可以請官媒光明正大的說親,何必行如此不堪之事?會這麼幹的,多半都是家財萬貫的商戶人家,有錢卻無權,想同官家聯姻又尋不到合適的,這才會特地去榜下捉婿。”
頓了頓,他又添一句:“你想想周三山的岳家,大概就可猜出那些人家如何了。”
三山子的岳家……
周芸芸是沒親眼見過,不過有周家阿奶等人的描述,她大概可以想像的出來那是如何彪悍的一戶人家。
正想著事兒,又聽孟謹元道:“我無需參加朝試,不過唐兄幾人皆要參加。我觀他們的意思,恐怕都不會留京任職。偏我這情況,卻是註定要在翰林院至少待上七八年的,以後也不知還能否有緣再見。”
本朝有非翰林不得入內閣的規矩,可想要成為翰林官卻沒那麼容易。唐書生等仨人被點中翰林的概率幾乎為零,如若趕赴外地任職,勢必要做到五品以上方能三年一次回京述職,在此之前,恐怕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還真別說,儘管素日裡對他們嫌棄的要命,不過臨了,孟謹元還是難免有些不舍之情。幸而,任命沒這麼快下來,依著慣例,折騰個三五個月的都不算啥,甚至還有倒霉蛋,等了三五年才謀到實缺的。
不過,觀他們仨人的氣運,顯然是不可能那麼倒霉的。
孟謹元陪周芸芸說了多半晌的話,又逗弄了仨崽子,直到一同用了午膳,親眼瞧著周芸芸睡下後,他這才轉身離去。
可便是如此,孟謹元還是漏說了一件事兒。
卻說每回科舉之後,朝廷都會發放文碟去各郡城府城,乃至底下的縣鎮,尤其是進士的家鄉還會接到專人送來的喜報,也有些富庶的地方官衙門會給予一定的獎勵。
孟謹元之所以沒將這事兒擱在心上,是因為他自認家鄉沒人了。孟家老倆口早已過世,又無旁的族親。唯一有關係的,也就是岳家隔房族親了。問題是,他岳父和小舅子就在京城,連阿奶也在,至於隔房族親什麼的,別說他了,連周芸芸都不在乎,又怎麼能要求他記在心上呢?
因此,等周芸芸出了月子,看到千里迢迢跑來投親的周三山倆口子時,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
第176章
因著日子不湊巧, 孟家仨崽子洗三之日,恰逢朝試。雖說孟謹元無需參加,可也僅僅是不用考試, 並不代表他就不用入宮。因此,仨崽子洗三就顯得冷清多了。
不過也沒什麼,橫豎崽子那么小,能懂個啥?再說了,禮物可沒少他們的。
也難怪, 旁人家洗三最多也就準備一份禮, 孟家仨崽子那就是三份禮。就算賓客少了點兒, 可該收的禮物還是收到了。
在孟家借住了幾個月的三人提前備好了禮物, 在朝試之前就送了出去。其他兩位也罷,小柳當初可是許了諾的,儘管沒人聽到,可他還是咬牙備了格外厚重的禮, 倒是惹得他哥多瞅了他好幾眼,暗自嘀咕這小子啥時候那麼大方了。
小柳再大方也沒有周家阿奶大方,阿奶多實誠的人呢,她就瞧不上那些個虛的,要送就送她本人最愛的。
她最愛啥?
金子!!
純金打造的長命鎖、手鐲、腳鏈,每個崽子都有一整套, 份量老沉老沉的,一看就是當擺件多過於實用的,反正就周芸芸來看, 真要給全副武裝了,可不得把小崽子壓垮了。
好在周家阿奶也就是壕氣,她才不管戴沒戴,橫豎送出去就成。
洗三之後,孟謹元等人也沒有休息,反而愈發的忙碌了。瓊林宴、謝師宴,還有騎馬遊街等等,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要親自去辦,等這些事兒都忙完了,也到了他去翰林院入職之日了。
周芸芸覺得挺可惜的,因為坐月子的時候,她都沒法親眼看一看孟謹元騎馬遊街的情形。雖說周家阿奶後來學給她聽了,可到底不如親眼所見,尤其周家阿奶的重點始終在於孟謹元有多受大姑娘小媳婦兒喜歡,還說他被丟了不老少的香囊、鮮花,比狀元和榜眼都多。
這倒是不奇怪,探花原就有美探花之稱,雖說論學問是不如前頭兩位,可論相貌絕對是最為出眾的一個。尤其孟謹元還是一甲三人中最年輕的,引人注目自是尋常。
對了,朝試的結果出來了。
綜合先前的成績,唐書生在所有朝試考生之中,排行第八,雖不曾被點翰林,卻得了個極好的評價。他本人更希望回家鄉任職,不過依著慣例,概率並不是很大,可甭管怎樣,謀個實缺是肯定沒問題的。
大柳得了第二十七,小柳卻是百名開外了。說來好笑,當初會試結果剛出來時,孟家所在的胡同就被稱為進士胡同,可事實上若是三甲的話,那就是同進士而非進士。巧合的是,小柳恰好是二甲最末一名,同樣也是進士。
進士胡同之名終於名副其實。
不過,就算朝試結束了,實缺卻沒有那麼快下來。另三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孟謹元去翰林院任職,閒來無事,只好去找同科進士喝茶敘舊。
也虧得天氣徹底熱了起來,要不然就那三人的懶勁兒,一準仍躲在屋裡不出門。
轉眼,就到了仨崽子滿月之日。
比洗三時略好點兒是,滿月酒顯然要熱鬧多了。得了消息的翰林院同僚都來孟家捧場,見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崽子們之後,皆滿臉驚訝。
仨崽子在這一個月里圓乎了好多,就連原本最瘦弱的老三也有將將九斤了,另兩隻更是過了十斤。胖乎乎圓滾滾的仨崽子被擺成一溜兒時,那衝擊力還真不是一般般的大。
回頭狀元郎就對孟謹元表示了羨慕嫉妒恨。
說起來,先前朝堂因狀元、榜眼之爭鬧得不可開交,倒是每一邊都一直推崇孟謹元當這個探花。關於這事兒,孟謹元起初是不知情,不過後來還是輾轉聽說了。他本人倒是不在乎,事實上能高中進士已是如他所願,至於旁的,說實話他還真不敢奢求太多。
最終,狀元郎還是花落秦家。
秦太傅長孫秦澤潤便是今科狀元,同時也是翰林院的修撰。
講道理,孟謹元應該是跟同為翰林院編修的榜眼更熟悉一些,畢竟他倆被分到了一起,做的事兒也相同。可也不知曉是榜眼心有不甘,或者乾脆就是單純的八字不合,孟謹元尋他說了幾回話卻並未得到響應,久而久之,也就懶得理會他了,反而素日裡不常碰面的狀元郎倒是更易相處一些。
這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一方面狀元郎終於得償所願,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他是家中長房長孫。通常情況下,每一代的最年長者總歸要更穩重一些,參考柳家兄弟。
而榜眼卻是家中幼子,又因為前頭的兄長們天賦不顯,他打小在被寄予厚望的前提下,也被寵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偏這回科舉失利不說,到了翰林院又每每被孟謹元比下去,心裡能好受才怪。
不過狀元郎也有自己的煩惱,他是家中長房長孫,偏成親數年連得仨閨女。自個兒親生的閨女,他倒是心疼得很,可甭管怎麼說,哪怕是為了給老祖宗一個交代,他也必須有自己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