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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抓周的正日子,孟家盛情邀請了周、劉兩家人,以及大小柳一家子,還有便是孟謹元在翰林院的同僚和家眷了。
很快,就到了抓周的吉時。
抓周是在第二進的大院子裡頭進行的,主要還是因為如今已經是四月中了,外頭不冷不熱的,加上今個兒還是個大晴天,站在院子裡叫人感覺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兩張長條形的八仙桌拼成了一張大桌案,上頭鋪了一整塊的紅布,再往上自然是事先準備好的各色抓周物件。
周芸芸準備了十六件,畢竟她家有三個娃,太少了也不合適。
說起這抓住物件,周芸芸也覺得奇怪,據她先前打聽到的情況,男孩和女孩的抓周物件可不同,儘管也有幾樣是相同的,可多半還是截然不同的。譬如說,周芸芸準備的裡頭就沒有胭脂水粉,也沒有珠寶首飾,更沒有綾羅綢緞和女紅用品等等。
所以說,上輩子看紅樓夢的時候,寶玉為啥會抓到胭脂?這玩意兒真的不是來搞笑的?
正這般想著,自家仨肉糰子已經開心的撲到了大桌案上,周芸芸趕緊收了收心,一面站在桌旁作保護狀,一面則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們。
儘管不怎麼相信這個,可好奇心總是人人都有的。
很顯然,其他人也是如此,先前頗先熱鬧的場面,隨著仨肉糰子的入場,一下子顯得安靜了不少,甚至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索性,仨肉糰子既沒有讓人失望,手上的動作更是乾脆利索,半點兒拖泥帶水的跡象都沒有。
大虎到底是家裡的老大,一馬當先的沖在前頭,甚至連看都不看周遭的其他物件,只伸手一把將他爹的印章抓到了手裡,隨後格外乾脆的扭頭回去找他娘。
二虎略慢了一步,不過也慢不了多少,畢竟他們仨素日裡都橫衝直撞習慣了。幾乎就在大虎扭頭走人之際,二虎已經將放在桌案正中間的三字經拿到了手裡。
與此同時,三虎也夠到了一樣東西,卻是一支狼毫筆。
周遭先是一靜,再就是一陣陣賀喜聲。
甭管這事兒靈驗與否,或者有無排演過,總之抓到這仨樣就顯得喜氣。一時間,恭賀聲、羨慕聲不絕於耳。
倒也不是沒人心頭泛酸,尤其是女眷那頭,總有人不信孟家完全沒有排演過。或者說,單就是孟家這仨健康活潑的嫡子,就已經叫人心生羨慕了。畢竟跟孟謹元來往的多半都是年輕人,而這裡頭,尚未生養以及不曾有兒子傍身的,還真有好幾個。
萬幸的是,誰都愛面子,即便心裡有些泛酸,仍得笑臉迎人。這要是換成一個心思敏感的,指不定就猜到了什麼,可惜的是,她們攤上的是周芸芸。
一是完全沒信抓周管用,二是自家仨肉糰子一點兒也沒鬧騰的完成了這樁大事,周芸芸心情好得很,完全沒感受到周遭還有些隱隱的妒意。
話說回來,先前周芸芸還隱約有些擔心自家仨肉糰子會不會看中了同樣的東西,直接當眾掐起來。可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至於抓周結果什麼的,周芸芸表示,她完全不信。
不信……
有時候,話就是不能說得太滿了。
周芸芸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這仨小兔崽子居然還真不是瞎抓的,竟真的奔著那條道兒頭也不回的去了。
沒錯,就是小兔崽子!!
多年來,周芸芸對自家那仨的稱呼是變了又變,最終定格成為了小兔崽子。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仨兔崽子太能折騰了。
最最可惡的是,他們仨還分人!!!
從能說話會跑跳開始,小兔崽子們整個畫風就變了。等辦完了抓周后,更是跟瘋了一般,天天在家上躥下跳。人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們只差沒直接把房子給拆了。
對了,托他們仨的福,小八和小三山子成功的減掉了一身肥膘,就連周芸芸也恢復了曾經的少女身材。
沒法子呢,這仨鬧騰起來,能叫人恨得牙痒痒,可回頭一看到他們討巧賣乖,這一肚子的氣自然而然就消退了。問題在於,同樣的事情每天都在重演,於是周芸芸每天都會被氣成河豚。
直到小兔崽子們滿三周歲時,孟謹元宣布從次日起,開始給他們啟蒙。
周芸芸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早在懷孕之初,她就曾設想過將來孩子們的教育問題。那時候,她還不知曉肚子裡是男孩還是女孩,若是男孩必然是聽孟謹元的,走的恐怕也是科舉之途,可要是女孩的話,只怕就該由她來親自教養。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當答案揭曉之時,說真的,周芸芸很高興。哪怕她本人並非重男輕女之人,在這個年代,當男子遠遠要比女子來得更為輕鬆自在。當然,教育問題也就交給了孟謹元。
那會兒,周芸芸還有想過是不是該給孩子們一個快樂的童年,畢竟三歲啟蒙是顯得太早了些。不過,人始終都在變化,反正後來她是看開了,不單看開了,她還盼著這幫小兔崽子早點兒去上學,越早越好!
好在,終於到時間了。
因著孟謹元素日裡都要去翰林院上衙,只有五日才一輪休,顯然不可能成天陪伴著小兔崽子們,更不可能當他們的啟蒙老師。所以,很快孟家就迎來了一主一仆兩人。
一個經年的老秀才,帶著個沒留頭的小書僮,周芸芸又撥了個僕婦去照顧他們的日常生活,算是暫時安定下來。
男客住的自然是前院東廂房,而西廂房則被簡單的改造了一番,成為了一個小小的課堂。
隨著仨小兔崽子的開蒙,周芸芸好歹略微歇了一口氣。至於學業的安排,她也跟著去瞅了一眼,隨後就決定不發一言。
說真的,對於三歲的孩子而言,孟謹元和先生共同制定的教學計劃顯然太嚴苛了點兒。不過,那也得視具體情況而定,反正這仨精力旺盛,與其叫他們閒得慌闖出禍來,還不如跟聖賢相愛相殺去。
可饒是如此,要說周芸芸真的完全不擔心也是假的,哪怕母子四人只隔了半個院子,冷不丁的身邊清淨了下來,她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幸好,跟周芸芸的不適應比起來,小兔崽子們適應得特別好,就是先生要不好了。
孟謹元請來的先生姓林,已是五旬的年歲了,雖說身上只有個秀才的功名,可因著基礎學問特別紮實,頗得孟謹元的讚譽。
唯一值得詬病的,估計就是不會變通了,這也是為何林先生考了一輩子,卻仍只是個秀才的緣故。
要知道,考秀才只需要死記硬背,雖說內容多了點兒,可只要肯下苦功夫,通過的希望還是挺大的。可從鄉試開始,卻會出現大量的策論題,也就是實踐題的比例會越來越大,哪怕理論知識再紮實也沒用。
林先生就是如此。
單論經史子集,他並不輸於孟謹元,若是今個兒攤上的是旁人家的孩子,估計教導個十年都不曾問題,可誰叫他倒霉催的攤上了孟家這仨小兔崽子呢?
也不知曉是天賦如此,還是後天周芸芸對他們太寬容了,以至於開蒙後就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這仨兔崽子全是問題寶寶,簡直就跟十萬個為什麼似的。
頭一個月,他們仨還能強忍著當乖寶寶。從第二個月開始,仨小兔崽子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在完成了林先生布置的功課後,他們就開始各種找茬。
你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沒問題,我讀了,但是我還是不理解。不理解咋辦呢?當然是開口發問,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一副不把先生逼死不罷休的模樣。
關鍵是,他們是仨。
不出半年,林先生就舉白旗投降了,直道這半年他老了不止十歲,再要是待下去,他攢的棺材本估計很快就能用上了。
虧的孟謹元是翰林官,素日裡結識的都是讀書人,沒過多久,就又尋來了一位先生。
仍是個秀才公,不過這位要比先前那位年輕了許多,腦子也沒有那麼僵化,尤其在聽聞了孟家這仨的情況下,當下上門自薦。
略一考核後,新的先生上崗了。
然而這位先生卻只堅持了五個月時間。
這期間,仨兔崽子收穫滿滿,每日裡都是興高采烈的去上學,意猶未盡的放學來。而可憐的先生卻險些被逼死,等告辭時,已經是心理防線全面崩潰狀態。
不信邪的孟謹元在此之後又陸續找了七位先生,然而最長的任教時間也沒有超過半年,最短的只堅持了三天就如同抽離了魂魄般的飄然而去。
周芸芸不禁苦惱起來,孟謹元就算公務不算繁忙,可他逢五日才能休息一日,哪怕素日裡可以在晚上教學,可仨小兔崽子熊歸熊,晚間還是習慣性早睡的,完全指望孟謹元必然是不行的。
有心好生談談,可周芸芸心裡明白,這年頭跟她上輩子是不同的,這裡沒有師範,沒有人一開始就想當老師,都是眼見科舉無望,才另謀出路的。
孟家這仨小兔崽子能折騰是一回事兒,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也的確是老師們太弱了,怎麼就被三問兩問的給逼死了呢?
最終,孟謹元費了很大的勁兒請來了一位舉人。
依著本朝律例,舉人是可以直接出仕為官的,當然肯定是小官,且前景必然不如進士出身的好。可甭管怎麼說,考上了舉人就已經代表著脫離了原先的階級,哪怕真的不想出仕,也完全可以去府學任教,沒必要跑來人家家裡當私塾先生。
不過這位有些特殊。
再又一次會試落榜後,這位姓丁的舉人輾轉尋到了孟謹元,他的家鄉跟孟謹元很近,也算是半個同鄉了。之所以尋到孟謹元也不是為了當先生,而是想要拜孟謹元為師,以期待下屆科舉能大展身手。
孟謹元初時是拒絕的。
論年歲,丁舉人比他還要年長二十有餘,哪怕論學問,他也未必有把握勝過對方。只能說比起學問,他做的策論有理有據,且完全切合實際,正好聖上就需要能幹實事的人才,而非只會讀聖賢書的書呆子。
而丁舉人雖不至於完全死讀書,可到底還是有所欠缺的。
不願輕言放棄的丁舉人在打聽了許久後,最終自薦成為孟家仨小兔崽子的先生。他不需要束脩,唯一的條件就是逢休沐日,孟謹元能抽出半日時間指導他,或者待他寫了文章後,能夠批改審閱一番。
最終,孟謹元妥協了。
興許是因為丁舉人是個有夢想的人,哪怕仨小兔崽子再怎麼能折騰,他還是咬牙堅持住了。然而,也不知曉是命中注定,還是他真就欠缺了某些因素,在入住孟家後連續三次科舉,全部名落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