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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送金子了,還說不是愛?
在等待下人回話的這點兒時間裡,大管家小心翼翼的套著周家阿奶的話。偏生,周家阿奶那叫一個耿直啊,除了具體的配方是不可能說的,其他都是問啥答啥的。當然,凡是涉及到周芸芸的事兒,都被她強行按到了自個兒頭上。這還真不是她想要搶功勞,而是出於保護心態。
“……是我!我給他送了幾盒子甜甜圈,他回頭就送了好幾車的土特產、布料、擺件啥啥的。”
“……沒錯!他最愛吃我給他做的飯菜點心,咋吃都吃不膩,隔了一整年還在想!那個啥,雞蛋糕!他老喜歡吃了,還喜歡那上頭的奶油,我這回特地給他帶了一罐子來,叫他回頭抹饅頭吃!”
“他還送過我京城大銀樓的赤金頭面,送過我西洋的手鏡,送過我你們那啥,桃香村的胭脂水粉!”
……
祁掌柜已經被扶到了一邊,他完全站立不住了,他覺得他已經提前安享晚年,甚至可以含笑九泉與世長辭了。
就在祁掌柜即將撒手人寰,大管家也開始忍不住懷疑人生之際,祁家大少爺終於姍姍來遲。
“周老太!”祁家大少爺疾步走到周家阿奶跟前,兩眼鋥亮的望著她,“您怎的突然來京城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我好去城門口接您啊!”
可惜,周家阿奶半點兒都不領情:“呵呵……你要真有心的話,咋不去府城接我呢?還去城門口接我?有這等人的工夫,我都自個兒摸上門來了。”
哪知祁家大少爺很是理所當然的點頭道:“周老太您要是提前同我說一聲,我當然可以去府城接您的。對了,可是府城那頭出啥事兒了?罷了罷了,先進去,進去再說!”
話音剛落,祁家大少爺就跟伺候老祖宗一般的將周家阿奶恭恭敬敬的迎了進去。在他看來,這哪裡是個老太婆?這分明就是行走的金票,還是無限的那種!
只是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所有人,不單是祁家這邊的人,還包括毫無存在感的周家阿爹和周大金,也皆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一幕。
祁家那頭是覺得瞎了我的狗眼了,周家這邊則是感概於周家阿奶人面居然那麼廣,在京城有認識的人也就罷了,關鍵對方見著她就跟孫子一樣!!
不對,親孫子都沒那麼孝順的!
這已經不是孫子了,這是狗腿子!!
眼瞅著周家阿奶就要像拋棄大房、二房那般的拋棄自個兒了,周家阿爹忙急急的攆了上去,大金更是忍不住高聲喚道:“阿奶!那我和阿爹咋辦啊?”
咋辦?涼拌!!
周家阿奶回頭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的兒子孫子一眼,啥話都沒說,只是衝著祁家大少爺使了個眼色。
祁家大少爺秒懂:“還不立刻將人迎到偏廳去!記住,要好茶好點心的伺候著!敢怠慢半分,回頭直接去帳房結帳!”
意思是進門一個還拖著兩個?
即便大管家很想扳倒大少爺給二少爺、三少爺讓路,可他還是被這話生生的噎住了。得了得了,不就是拖油瓶嗎?本朝比前朝開放多了,寡婦拖著孩子再嫁比比皆是!
等等,他還得去問問這是不是寡婦,萬一不是,那問題可就大了。
雖然現在也不小就是了。
……
祁宅東院。
甭管內里的爭鬥有多厲害,祁家大少爺終究是明面上的繼承人。因此,他住的地方不說頂好,卻也是在宅子裡排得上號的。尤其這東院,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荷花池,儘管房舍不多,風景卻是極美的。
彼時,正是晌午過後,大少奶奶早不早的用過了午膳,也小小的盹了一覺,正琢磨著是先去園子裡逛逛再用點心,還是先來幾塊點心再出去逛逛。只這般猶豫著,就聽到外頭有人急匆匆的來喚大少爺,還沒等她叫人進來問問,就聽到東院裡來了人。
“出去瞧瞧,大少爺這是在鬧啥呢?”
其實不用出去瞧也該知道了,祁家大少爺一路上跟孫子一樣的將周家阿奶迎進了他的東院,還不忘可勁兒的套近乎,畢竟真要算起來,他們也有近一年未見了,可不是應當好生嘮嘮嗎?
“周老太您怎麼想到來京城了?先前我幾次三番的邀請您過來,您都說大青山是您的根,祖祖輩輩都在那兒,說什麼都不願意。如今怎的了?不是家裡真出啥事兒了?”
“會說話嗎?還是生意人呢,說點兒好聽的不會?還要我教你?”周家阿奶兩眼一瞪,格外理直氣壯的道,“這不是……我家好乖乖嫁人了,她相公考上了舉人,還要上京城趕考。我是不懂這些,我只知道我家好乖乖她來京城了。”
祁家大少爺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京城的天略有些灰濛濛的,完全可以藉此想像被周家阿奶遺棄的子孫們。
說好了的根,說好了的祖宗都在那兒,孫女跑了她也跟著跑?!敢情祖祖輩輩都比不上一個小丫頭片子,對吧?!
真心話是不能說的,不過祁家大少爺還是很委婉的表達了一下自個兒的疑問:“來京城當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您還打算回去嗎?”
“回去幹啥?我家孫女婿那麼能耐,一定能考上進士!到時候,要麼就待在京城裡當官,要麼就去別的地兒當官。甭管上哪兒,我都跟著去!”
懂了,真的懂了。
“那大青山……”
“不是還有大房、二房嗎?一幫子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見天的給我惹事兒,老娘早就不想伺候他們了。愛咋咋地!!橫豎我來之前給老大說了,叫他好好待那兒,不准跑!也叫人給老二帶口信了,叫他把祖宗伺候好了!”
帶口信……
不等祁家大少爺腹誹,就聽周家阿奶又道:“橫豎不用我傳宗接代,老娘走了就走了!”
“是是,周老太您說的是。”好歹也是相識多年的老熟人,祁家大少爺到底不像祁掌柜那麼丟人,很快就將這個聽者比說者更難堪的話題岔開了,“老太您瞅瞅我這地兒,您覺得咋樣?對了,府城大掌柜可有告訴您,我已經娶妻的事兒?”
“說了說了,這就是你婆娘給你弄的?”
一眼望過去,這院子是挺好的,可哪個沒腦子的在院子中間瞎幾把胡鬧挖個大坑?要有個熊孩子掉進去了,絕對能給淹死。再一看,旁邊那啥破石頭,黑不溜秋的,還是窟窿帶窟窿的。這也就算了,興許城裡人跟鄉下人的品位不同,可這一路上的小丫頭片子是咋回事兒?
“這些小丫頭片子都是你家請的下人?”
周家阿奶不是不能理解請下人這事兒,畢竟自打周家有錢之後,年年春耕秋收都僱傭短工。當然,她也明白有些人家不稀罕短工,而喜歡長工,甚至直接花錢買人。這些都沒啥,她能理解,就是沒法理解這一個兩個的,咋瞅著都不能幹活呢?
見祁家大少爺點了頭,周家阿奶更為嫌棄了:“你是不是傻啊?”
“什、什麼?”
“花錢請了那麼多下人,這一個個都瞅著都是不能幹活的,長得比大家小姐還嬌氣,這不是瞎敗活錢嗎?說你蠢你還真蠢,娶婆娘圖啥?除了下崽子外,還能操持家事。你瞅瞅,你婆娘真敗家!唉喲……我往後再也不說老大婆娘敗家了,她能有你婆娘這麼敗活的?”
祁家大少爺張了張嘴,往日裡能言善辯的他愣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偏生,周家阿奶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你婆娘呢?叫我瞅瞅,我跟你說,我這眼光特毒,一眼就能看出你婆娘能不能生養。對了,你是還沒崽子,對吧?”
“我是沒有崽子……不是,我沒有兒女。”
“這不一樣嗎?趕緊的,叫你婆娘出來叫我瞅瞅。這下崽子是大事兒,可不能給耽擱了。”
大少奶奶聽著聲兒就往門邊去,然後直接石化在了廊下。這也沒法子,雖說兩邊還隔著一條不短的抄手遊廊,可周家阿奶那嗓門實在是太大了,加上大少奶奶素日裡喜靜,院裡的丫鬟婆子雖說,可一個個都束手靜立著,完全不妨礙大少奶奶把周家阿奶這番話聽了個全。
這時,大少奶奶的貼身丫鬟翠柳踮著腳尖一溜兒小跑的到了她身畔,附耳低聲快速的說了一番話。
翠柳是大少奶奶從娘家陪嫁來的丫鬟,一同陪嫁過來的還有她爹娘和兄弟姐妹。她爹在前院做事兒,湊巧看到了先前那一幕……
“什麼?!這人是……”大少奶奶一時間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心口也越來越悶了,嚇得翠柳趕緊扶住了她。
就在此時,祁家大少爺和周家阿奶繞過了抄手遊廊,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唉喲,你婆娘這小模樣還是挺俊的。”周家阿奶完全不知道自個兒的容貌身段,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年紀,給大少奶奶造成了怎樣的衝擊力,她只徑直瞎咋呼道,“就是臉小了點兒,瞅著就是個沒福氣的;身子骨也太單薄了,沒胸沒屁。股的……”
又湊近了些,周家阿奶上前兩步,一巴掌就糊在了人家屁。股上:“看著不好生養,以後下崽子得吃不少苦頭呢。”
大少奶奶:……
“啊!!少奶奶暈了!快、快去喊大夫!快啊!!”
這回輪到周家阿奶傻眼了,舉著巴掌擱在眼前仔細的瞅了又瞅,一臉不敢置信的道:“我沒用力呢,這麼一巴掌,連我家小蛋子都拍不倒,她咋就暈了呢?”
一旁的祁家大少爺笑得一臉抽抽,只能先將周家阿奶請到了旁邊的正堂里,打圓場道:“許是中暑了,沒事兒沒事兒。”
“中暑?”周家阿奶愈發的驚疑不定了,且不說如今這天氣早就已經開始轉涼了,就說這人擱屋裡待著,還能中暑?她以往下地趕秋收,也沒中暑呢。
好在周家阿奶本身就是個心大的主兒,也沒在這種小事兒上頭糾結,只逕自道:“那個傻……大少爺啊!我想過了,橫豎這一年半載的我都不會離開京城,索性咱們好生來合計合計,看看有啥撈錢的法子,有錢大家一道兒賺,你說對吧?”
祁家大少爺原也沒怎麼在意他媳婦兒,再說了,他又不是大夫,就算湊過去又能怎樣?因此,他只吩咐下人趕緊上好茶好點心,打算依著周家阿奶的說辭,倆人好生合計合計坑錢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