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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周家三房三個畫風,二房的畫風最為奇特,其最直觀的表現為,人人都崇拜周家阿奶。
最早先,二伯娘都已經看妥了,對方是時常跟她打交道的王屠夫家的堂妹,樣貌人品都不錯,關鍵是人格外勤快,一看就是走葛氏那個畫風的,歡喜得二伯娘見眉不見眼的。結果,一扭頭,周家阿奶告訴她,親事已經定下了,就張里長家的侄女。
定就定唄,二伯娘連個頓兒都沒打,就乾脆利索的應承了下來,心裡只竊喜自個兒沒將話說得太滿,不然兩家豈不是要鬧得不好看了?
只是,三河定了,三山子卻沒找沒落的。憑良心說,二伯娘是不想管的,她很清楚管了也是白費力還不討好,指不定還會被她大嫂事後算總帳。既如此,她自是不願意沾手這事兒。問題是,大房那倆兒媳婦兒如今也越發滑溜了,怎麼勸都不願意管,只道幫著打下手可以,做主卻是萬萬不行的。
然而,三山子他親娘不在家,親爹不管事兒,大哥二哥包括倆嫂子都沒這個膽子瞎插手,可不是得落到周家二伯娘身上了?其實,二伯娘很想把這事兒甩給周家阿奶,可惜她沒膽兒。
無奈之下,二伯娘只能出馬應對這些來打聽親事的人,並將裡頭條件略好一些的擇出來,回頭再去徵求大房……主要是三山子的意見。
這並不輕鬆,二伯娘只覺得自個兒仨兒子加在一塊兒都沒三山子一個人麻煩,畢竟她的兒子們並不挑剔。
而讓二伯娘倍感無奈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那些來找她套近乎的,十有八九問的是她閨女。
對此,她只能怒吼一聲:你們是不是眼瞎啊?!!!!!
這不才打發了一個,她閨女就顛顛兒的跑來找她,一開口就是:“阿娘,阿姐叫我把你拉到屋裡說句話,你來啊!”
“你個臭丫頭給我慢著點兒!”二伯娘一面不好意思的向旁邊的婦人點了點頭,一面趕緊跟著她閨女進了屋裡。
待進了屋,二伯娘立馬將門關上,返身雙手叉腰怒目圓瞪,叱道:“幹啥呢?你個臭丫頭是要翻天了還是咋的?不知曉這幾日咱們家要應付客人?三山子回頭娶不到媳婦兒咋辦?把你賣了給他換媳婦兒呢?”
三囡早就習慣了被她娘噴,在她看來,就她娘這點兒功力,連周家阿奶的一成都沒有。莫說害怕哭泣了,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傻子和廢物才會娶不到媳婦兒呢!大囡她男人那麼廢,不也娶到了?”
得了,一句話終結話題,這要是三山子到最後真沒娶到媳婦兒,保不住從此以後在三囡眼裡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蛋子了。
“誰跟你這麼說的?這話千萬給我爛在肚子裡,不准往外頭說知道嗎?”二伯娘被噎了個半死,還得趕緊告誡她閨女。很多話都是好說不好聽的,就三囡這話,一旦傳到了周家大伯娘耳中,這小丫頭絕對會被收拾的。
可三囡仍不在乎:“自己又蠢又廢還不叫人說?大山哥是咱們村里干農活的好手,二山哥打蛋可快了。我大哥他把鴨子養得又肥又激靈,我二哥是沒二嫂能耐,可他養的雞老會下蛋了,好些都是一天下倆的,再不濟也沒有輪空的時候。還有我三哥,他幹活是不成,算數籌賊快,帶上他出去做買賣,都不帶算錯帳的。對了,大金哥也不賴,他會動腦子,阿奶說了咱們家除了她和阿姐外,就數大金哥最厲害了。”
頓了頓,三囡格外鄙夷的添了一句:“三山哥就是個廢物蛋子!”
“你給我閉嘴!哪裡學來的這一車話?”二伯娘怒了,直接伸手要去揪她閨女的耳朵,結果卻被三囡次呲溜一下躲開了。
三囡也怒了:“哪裡學來的?阿奶教的!!”
“你你你……你個臭丫頭給我消停點兒吧!你阿奶多能耐,你呢?她啥都敢說啥都敢做,全家上下就沒個敢放屁回嘴的。你呀你,算了,你先跟我說說,芸芸叫你來找我做啥?”
二伯娘又是氣又是無奈,她是隱隱覺得自家閨女好像有點兒被養歪了,可問題在於她閨女歪的路數跟周家阿奶一模一樣,她除了無奈之外,還能幹啥?說起這事兒也確確實實的無可奈何,反正她怎麼想都想不通。明明周芸芸才是周家阿奶一手拉拔長大的,至於三囡她素日裡跟周家阿奶並不親近,甚至周家阿奶一度頗為嫌棄她,也就是近兩年對她的態度才緩和了不少,之前都是一口一個賠錢貨的。
等等,賠錢貨……
驀然間,二伯娘覺得她真相了。
可沒等她往深處想,卻聽三囡朗聲道:“阿姐叫我告訴你,先前張里長他婆娘來找我,哄我嫁給她家二小子。我不干呀,咱們家多好啊,要啥啥都有,我嫁給她家二小子做啥?我就跟她說,要嫁叫她兒子嫁。結果她說,好啊!”
二伯娘:……
好你個頭!!
被自家親閨女氣得頭重腳輕,二伯娘扶著牆坐到了炕上。因著周家的日子過得好了,前兩年特地修過地龍,且只要在灶間將其點上,就可以叫全家大部分房舍都暖合起來。也因此,被嚇得手軟腳軟渾身泛著寒氣的二伯娘直到坐到炕上以後,才慢慢的緩了過來。
“兒女都是債喲!老娘要被你這個討債的閨女給氣死了!”二伯娘拍著炕無力的哀嚎抱怨著。
就像正常人不會將自己的兒子送給人家家裡當上門女婿一樣,在正常情況下,也沒有哪戶人家會無緣無故的叫自家閨女娶贅婿。贅婿那是好玩的?一旦過來就是自家人,也就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吃喝拉撒都在一起的。若是自家只一個閨女,那倒是無妨了,鄉下人家原就沒有那麼多規矩,丈母娘跟女婿也無需太講究。可若是自家有兒媳婦兒呢?
叫女婿和兒媳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現實嗎?腦子呢?!
當然,撇開最後一點,自家明明有兒子還叫閨女招贅,這件事情本身就證明了這家人沒腦子。
二伯娘已經被氣得想直接閉眼躺倒了,結果她閨女猶嫌不夠,憋了半天又放了大招:“我這麼乖,這麼能賺錢,連阿奶都喜歡我,你居然還被我氣死了?那得虧大姐不是你生的,要不然你早就死了。”
“老娘打死你這個臭丫頭!!”二伯娘從炕上一躍而起,伸手就拍了過來。
三囡“嗖”的一下閃到了門邊上,一臉警惕的看著她:“幹啥幹啥?說得好好的你就動手,連阿奶都不帶動手打人的。”
“你阿奶不動手我就不能動手了?”
“打人是不對的,因為阿奶從來不打人。罵人是對的,因為阿奶最喜歡罵人了。”
於是,原本只是想伸出巴掌嚇唬一下親閨女的二伯娘真的就炸毛了。不得不說,三囡也是挺能耐的,她成功的用她的神邏輯逼得親娘暴走。
眼見事態不妙,三囡趕緊開門飛竄著跑遠了。
結果,才跑出去兩步路,她就看到了好些日子沒見到過的周家大伯娘,登時腳步一頓,旋即揚著腦袋叫得撕心裂肺:“阿奶!!!!!!!!快拿刀子,大伯娘回來了!!!!!!!!!!!!”
周家大伯娘一個腿軟,好懸沒立刻回身走人,等緩過了這口氣以後,她恨恨的瞪向三囡:“你在說啥?我幹了啥你就叫你阿奶拿刀子?”
三囡嚎完了以後,面無表情的望著她:“阿奶說的,看到了你就提醒她拿刀子。”
“你你……二弟妹!”大伯娘氣得要命,可眼見一院子的人也不敢太過分了,尤其她知曉三囡比三山子更為受周家阿奶的重要。也因此,儘管氣得發瘋,她還是強行忍住了。
緊追著自家閨女出來的二伯娘卻是先驚後喜,忙不迭的衝到了她大嫂跟前,卻並不急著解釋方才那事兒,而是急急的道:“大嫂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就說三山子的親事不能叫我操持,我哪兒知道他跟誰過日子合適呢?這不,交給你才是最妥當的,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囡在一旁癟了癟嘴,她可不覺得她大伯娘回來有啥好的。正這般想著,她只覺得背後一涼,旋即猛的回頭,就看到周家阿奶從後頭出來了,這會兒正站在堂屋廊下目光冰冷的望著院子裡……的大伯娘。
“阿娘,我去找我阿姐玩兒。”三囡果斷的抽身離開,雖說她格外的崇拜周家阿奶,可她一點兒也不想直面兇案現場。
其實,腦子越簡單的人直覺越是靈驗,三囡的直覺告訴她,即便有三奶奶那番勸說在先,以周家阿奶的性子而言,大伯娘的下場一樣會淒涼無比。
當下,三囡便腳底抹油直接溜回了周芸芸那屋。
“阿姐阿姐……”三囡極快的將外頭的事情對周芸芸學了一遍,兩眼蹭亮的道,“大伯娘真的不會被阿奶打死嗎?”
“當然不會。”周芸芸一頭黑線,她方才無聊得很,索性把吃剩下的半碗餃子強塞到了肚子裡,這會兒卻有種被撐住的感覺,只好披上外裳,坐直了身子拿過兩塊白棉布開始fèng襪子。
穿越多年後,她終於學會了針線活兒,可惜除了將兩片已經裁剪好的布料fèng在一起外,她什麼都不會。即便是最基礎的fèng紉,她也只能保證不落針,且看著針腳還算平整,至於旁的就不用奢望了。
“不會嗎?”三囡略有些失望。
周芸芸白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放下了針線,好好跟她說話:“你以為把人打死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先不說打死人要被抓去砍頭,就算咱們家把這事兒給瞞過去了,那你有想過大山二山和三山嗎?”
“我才不要想三山哥。”
“那大山和二山哥呢?這麼說吧,別看他倆明面上對大伯娘沒啥情分,可那也是他們的親娘,除非咱們打算跟大房徹底斷了親,不然就不可能不顧忌到他們。再說了,這當說親的時候,別說打死人了,就算阿奶想要教訓大伯娘,也絕對不會挑這個時候的。得等等,再等等,頂好是等家裡的兄弟都成親了,我倆都嫁出去了,那才是收拾人的好機會。”
“要等那麼久?”三囡不樂意了,“我可以不嫁呀!”
“那也至少要等我嫁出去。”周芸芸隨手拿過白棉布,再次fèng了起來,“不過呢,阿奶不會叫她好過是真的……”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頭傳出一聲充滿了震驚的慘叫聲。
周芸芸嚇得一哆嗦,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拿眼看向三囡。三囡秒懂,立馬衝出去小心的將門打開一條fèng,拿眼往外頭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