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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路風塵僕僕的回到了縣城孟家小院裡,周芸芸頭一件事兒就是趕緊生火做飯,結果一瞧,水缸里的水快見底了,做飯倒是沒啥問題,等下洗漱卻沒的水用了。
每到這時,周芸芸就特別想念老周家那口井,打井的時候覺得特麻煩,鬧哄哄的折騰了倆月才徹底搞定。可自從水井打通後,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坦了,結果一朝打回原型,又得出門找水井打水了。
走出灶間同孟秀才說了一聲,一旁的大金立馬過來拿水桶:“我去挑水,你倆歇著就成。對了,水井在哪兒?”
這是個好問題……
最終,孟秀才跟大金倆人一道兒跑了出去,至於周芸芸則開始生火做飯。
幸好在飯菜即將出鍋前,這倆人回來了,且成功的帶回了乾淨的井水,還告訴周芸芸一個好消息,他倆以每月三十文的價錢,跟人家約定了每天早上送一車水。
所謂的一車水,指的是那種專門的送水車一車的量,差不多就是一水缸的水。
三十文的價格不貴,甚至可以說是廉價了,畢竟每天早上都要送一次。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這個年代勞動力有多不值錢了。
不過,對於周芸芸而言,與其感慨這些有的沒的,她更想弄清楚其他事兒:“送水的事兒解決了,那柴禾呢?明個兒我得出門同街坊鄰里打聽打聽,不是說附近有人推著車送柴禾嗎?打聽好了時間價格,省得到時候一團忙亂的。”
孟秀才完全沒意見,一副你說了算的模樣。
大金就更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因著爆米花以及棉花糖等買賣,荷包那叫一個鼓脹,更別提周家阿奶這人坑歸坑,每次拿了他的東西都會給一筆為數不少的錢,這些年光是從周家阿奶手頭上拿到的錢,就已經不下兩千兩銀子了。買水買柴禾那就是小事兒,不值當一提。
又因著天色已經晚了,大金今個兒不急著趕路回家,只說等明個兒天亮後,在縣城裡轉悠一圈後再回去也來得及。
當下,三人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吃起了熱乎乎的晚飯。
晚飯後也沒啥要做的,周芸芸忙著收拾碗筷,還要安頓好小八和胖喵倆口子,以及累了一路的老牛,除此之外大金晚間歇覺的房間也得歸整好。
見她忙著,孟秀才就領著大金去了書房,一面尋著周芸芸想要的啟蒙書,一面隨口考校起了大金。
……
等周芸芸忙活好了走到書房裡來找人時,就看到大金頂著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站在書案前頭,書案後頭的孟秀才則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周芸芸:……可憐的孩子,烤糊了吧?
都不需要問,周芸芸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兒,畢竟大金這副神情擱在她上輩子是真沒少見到過,包括她本人也時常露出這麼一副神情來。
當下,周芸芸走上前,故作不知的問道:“這是怎的了?大金你又做什麼了?”
大金哭喪著臉,他什麼都沒做,他好委屈啊,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跟阿爹搶著來送周芸芸。這不,累也就不說了,關鍵是還要挨批!!
“他什麼都沒做。”孟秀才忽的開了口,卻並非為大金開脫,而是皺著眉頭教訓道,“我知你無心科舉仕途,可到底當初也是花了精力和時間念書認字的,如今才過去幾年就全給忘光了,你對得起當年付出的心血嗎?”
“全忘光了?”周芸芸挑眉,“你是打算跟三山子比一比誰更蠢嗎?”
“阿姐……”大金真的要哭了,明明已經是少年郎的樣子了,論個頭比周芸芸還高出了一個頭,這會兒瞧著卻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可憐兒,“這都好幾年了,三四年了!!”
本身就只學了不到一年,三四年過去了,忘光了似乎也不算啥?
周芸芸認真的想了想,片刻後卻搖了搖頭:“還是蠢,不然就算十幾二十年也不至於全給忘光了。”
“我也沒全給忘光了!”大金不樂意了,他多少還是記住了一些的。
譬如,算籌。再譬如,記帳。
這麼說吧,但凡是在現實生活中用得著的東西,他全都記住了,非但記住了還越用越順手。旁的不說,單就算籌而言,連孟秀才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惜,周芸芸完全不吃這一套。
轉身走到書架前,周芸芸看似隨意實則故意挑了一本唐詩三百首,假意隨手翻了翻,之後便捧著翻開的那一頁走到孟秀才跟前,指著上頭的長詩,詢問道:“這首詩你教過大金嗎?”
孟秀才低頭一看,呃,是長恨歌。
“沒有。”
有才叫怪了,唐詩三百首從來就不是科舉用書,哪怕偶爾會挑幾首簡單的叫學生們賞析一番,卻絕不可能挑那麼長且難的長恨歌來為難人。
關鍵是沒那個必要啊!
“沒有就好,那謹元你來念一念。嗯,太長了,也不用全部,我看就到這裡好了。”周芸芸隨手指了指上半段,抬頭看向孟秀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想做什麼?”孟秀才一臉的不解,挑眉問道,“讓大金背誦嗎?”
大金直接慌了:“別鬧了成嗎?我連三字經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那玩意兒是啥呀?咋那麼厚實呢?”
孟秀才再度黑了臉,眼神往書頁上一瞥,道:“這樣吧,今個兒你就將這首詩背誦出來,背不出來就不用睡了,明個兒也不用回了,阿奶那頭我去解釋。”
大金:……
打擊還在後頭,周芸芸笑道:“免得你回去抱怨咱倆欺負你一個,索性我也跟著背。這樣總成了吧?”
長恨歌誒,她上輩子就倒背如露了,更別提前半部分是最經典的,即便沒刻意背誦過,有幾句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不等大金開口反對,孟秀才便已開口,他沒看書,直接張口就是背誦:“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周芸芸低垂著頭,假裝在認真的默念,實則卻是一直偷眼瞧著大金。
此時的大金已經面如土色,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裡頭多半的字和詞都是他所不熟悉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覺得他阿姐大概比他還不如。
然而,現實直接給了大金一記悶棍。
孟秀才並未誦完整首詩,他只背誦了前頭一段,拿眼瞧了下周芸芸,又在周芸芸的要求下再度重複了一遍。
再之後……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周芸芸磕磕絆絆的背了下來,還挑釁的看了大金一眼,“阿奶說的真沒錯!”
備受打擊的大金開始努力回想周家阿奶說了什麼,結果還不等他想起啥,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尖利刺耳的叫罵聲:“蠢貨!那蠢貨!!我老周家一幫子蠢貨!!!”
大金徹底蔫吧了。
背個詩而已,能有多難?
孟秀才和周芸芸有志一同將大金丟在了書房裡,倆人結伴回了房。當然,還順手將不知何時偷溜出房門的小八逮了回去,隨後熄了油燈睡覺。
至於大金……
反正次日一早他是頂著倆熊貓眼出來吃早飯的,且早飯一下肚,他就急吼吼的表示要回家了。
對此,孟秀才只道:“往後這樣好了,正好阿奶叫你每旬都來這兒瞧瞧你阿姐,我就順便再考考你。”見大金一副活見鬼的神情,孟秀才沉聲道,“別以為不考科舉就不用做學問,我不指望你寫出錦繡文章來,最起碼你也得看得懂,便是那些商行的掌柜們,也都是肚子裡裝了不少墨汁的。”
大金還能說什麼?人家三山子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如今平白落到了他頭上,他要是再不老實受著,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當然,不知好歹其實也沒啥,關鍵是他姐正殺氣騰騰的瞪著他。大金不由的懷疑,他若是敢說個“不”字,他姐回頭就能在阿奶跟前告他一狀,到時候才叫真的造孽呢!
“謝謝姐夫,姐夫您放心我一定會認真苦讀的,絕不敢辜負了您對我殷切教導!”大金的內心在淌血,面上還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樣,怎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送走了生無可戀的大金,周芸芸心情極好的下廚做了點兒小餅乾,拿個竹籃子裝好,上頭還覆了一層細棉紗布,拎著籃子就出門找街坊鄰里說話去了。
孟秀才目送周芸芸腳步輕快的離了家,轉身進了書房,卻並不曾立刻開始做學問,而是裁了一張紙,研磨提筆書寫起了教學計劃。不是針對於大金的,而是專門給周芸芸寫的。
心下且道,周家阿奶有句話是對了,整個老周家除了阿奶本人,最聰明的只怕就是周芸芸和周大金姐弟倆了。既如此,他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美玉蒙塵。
周芸芸絕不知曉,自己一時心血來cháo作弄大金,結果卻把自個兒給坑進去了。孟秀才這人做事極為認真,可以想見,周芸芸未來一段時日將會有多慘烈。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自找的。
與此同時,遠在楊樹村的周家阿奶也正式向全家提出了分家一事。
第119章
分家這種事情,說尋常也是尋常,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哪怕是那種傳承了幾百年的大世族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分家,更別提像周家這種小門小戶了。
在大青山這一帶,對於分家一般就兩種情況。
一是遵循父母在不分家的規矩,也就是只要上頭還有長輩在,底下的兒孫就不能提出分家一事。最好的例子就是周家大伯娘和秀娘她倆的娘家,也就是楊柳村的王家,他們頭上的老阿太還在,因此王家是五世同堂,大幾十號的人。這種情況下若是上頭的老阿太沒了,多半家裡的財產都是幾房均分的,再不然就是請族裡的族長以及宗老參詳一下,總之會給出一個大家都比較能夠接受的分家方案。
二是一成家就滾蛋,像張里長他們家就是如此。張里長本身是家裡的長子,底下的弟妹甭管是娶妻還是嫁人,總之一旦成了親,那就立馬離開張家。若是兒子則分得一部分安家費,閨女就更好辦了,不過是得些嫁妝罷了。至於家中多半的產業則是歸張里長所有,其他兒女是沒有資格分分家產的。
而周家又是另外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