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
不過,既然能碰運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秀娘當下便道:“那我去尋二伯娘說說話?我也不圖那些個利錢,便是回頭過年了給我割斤肉也是好的。”
本來就是白放在箱子裡當壓箱錢的,要是借出去能多添個一兩斤肉解解饞也成,左右二房還是很靠譜的,不怕賴帳,且這麼一來,回頭周家大伯娘管她要錢時,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了。說到底那位也是長輩,哪怕是個不靠譜的長輩,他們這些當晚輩的,能有個理由總比斷然拒絕要好一些。
——儘管結局沒啥兩樣。
周芸芸和三囡倒是沒啥意見,反正她倆如今是不打算這麼快擴充的,主要還是因為鵝群的下蛋能力太強了,與其費心思擴張鵝群,不如仔細思量一下怎樣將那些鵝蛋深加工賣出高價,而不是單單只賣鵝蛋。
不幾日,秀娘自個兒就跟周家二伯娘談妥了,不過並非加盟養豬事業,而是由二伯娘牽線搭橋,叫她跟二河媳婦兒葛氏合作,加盟養雞產業。至於因此產生的紅利,他們沒詳細說,可瞅著秀娘喜氣洋洋的神色,估計是不錯的。
又幾日後,大山媳婦兒也悄悄的跟葛氏接上了頭,將所有的銀子都填了進去。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周家大伯娘進行的。
周家內部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外頭也是如此。
對於其他女眷甚至包括那些每日裡都要出門練攤的男丁,都只關心自家跟前的一畝三分地,可周家阿奶卻不是如此。
阿奶是個心懷天下,有著雄心壯志的人。
先前,周家阿奶從府城飴蜜齋坑了不少的糕點糖果回來,少數分給了家裡人嘗個鮮,多半都給了周芸芸。當然,後來隨著天氣漸熱,加上那些糕點對於周芸芸來說真心沒啥好稀罕的,就被她陸續送了出去。饒是如此,周芸芸還是將飴蜜齋的糕點嘗了個遍。
嘗遍之後,周家阿奶就悄悄的尋了她,叫她想法子挑刺。
雞蛋裡挑骨頭嘛,這對於周芸芸來說簡直太容易了,甚至都不用花費甚麼心力,只要隨手拿起一塊點心,嘗上兩口她就知曉哪裡不對頭,或者說可以如何改進了。
這還真不是她的味覺有多靈敏,或者她本人有多聰慧,實在是飴蜜齋的糕點太過於傳統了。拿最經典的綠豆糕來說,即便飴蜜齋已經用了許多心思,那方子能跟周芸芸上輩子比較?
好的壞的,一嘗便知,如何改良更是信手捏來。
周家阿奶啥都沒做,就待在周芸芸身邊,聽她可勁兒的挑刺,或者乾脆就是吐槽。回頭,周家阿奶記熟了就去府城找大掌柜,用比周芸芸更為嘲諷的口吻複述一遍,每次都能將大掌柜氣得跳腳,同時也每次都能在大掌柜試驗改良以後,得到不少好處。以至於沒兩月,大掌柜就被她氣出了本能反應來,一看到周家阿奶進門,就先是額間冒青筋,之後卻又忍不住欣喜,畢竟能尋到缺點並加以修正改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兒。
用周家阿奶的話來說,大掌柜簡直就是被她折磨成上趕著找不痛快了,哪次她要是沒逮著大掌柜一頓噴,還滿腹委屈不自在呢,非要被她劈頭蓋臉的凶一通,這心裡才好受。
周芸芸深以為,這又是被逼瘋的一個。
除了致力於逼瘋飴蜜齋大掌柜外,周家阿奶也做了旁的事兒。譬如,她先前買的那家酒樓已經賃出去了,一年的租金是六百兩,只賃出去前頭酒樓,後頭的院落還是閒置著。
於是,周家阿奶三天兩頭的進府城,除了日復一日的給大掌柜尋不痛快外,每次都要回這兒瞅瞅。
院落跟前頭酒樓原本是連在一起的,不過因著周家阿奶將連接處的門鎖換了,如今她就只能從後門繞進去。這倒是無妨,頂多也就是多走幾步路而已,只是沒多久,周家阿奶就發現後院這頭別有洞天。
一開始,周家阿奶只是叫人將祁家大少爺送的多半東西都鎖在後院堂屋裡,其他的屋子壓根就沒去看,畢竟多半都落鎖積灰著,她當時也的確沒這個閒工夫細細查看,只在外頭繞了一圈確定房舍沒問題後就走人了。
等真正閒下來仔細瞅了一圈後,周家阿奶才知曉自己有多好運。
興許是先前那戶主家搬得太急了,不單前頭的桌椅都沒帶走,連帶後頭好些東西也多半都留著。
像屋裡的床榻、圓桌、凳子,甚至還有兩架屏風和一整面的八寶閣都留著。除此之外,像一些看起來粗粗笨笨的細瓷大花瓶、床榻上的帳子帳子、以及三間庫房裡不少的空箱子半空箱子等等,周家阿奶就跟進了藏寶窟一樣,每次過來都能有新的收穫,哪怕那些東西其實也不值多少錢,可白得的誰不樂意?
除了原來的主家留下的東西外,周家阿奶對於祁家大少爺成箱成箱給的東西也很感興趣,左右她如今有空,索性每次過來都打開一個箱子,細細的清點歸整,順便再挑些好東西回家哄她的好乖乖。
今個兒是一個專門用來放首飾的小匣子,明個兒就是一架精巧細緻的梳妝檯,再過一日則是一座能擺在炕上的小炕屏……
周家阿奶秉持著趟趟不落空的原則,反正每次進府城都是滿載而歸,就算沒從院子裡拿東西,她也能從飴蜜齋大掌柜處得不少東西,尤其是改良版的糕點一次都沒落下過,當然每回得了改良過的糕點,下一回周家阿奶還是能尋到理由噴大掌柜一臉。
某一日,周家阿奶顛顛兒的跑回家,將糕點隨手放到堂屋大長桌上,從懷裡摸出了一樣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當著周芸芸姐倆並倆懷孕的孫媳婦兒面,小心翼翼的把布包解開,露出了裡頭的東西。
是兩面短柄手鏡,還是極為稀罕的玻璃鏡。
待看清楚後,周芸芸愣是沒保持住自己的神情,滿臉驚訝的抬眼望著周家阿奶。
那兩面手鏡是銅製的,做工極為精細不說,關鍵是玻璃鏡在這年頭是絕對絕對的奢侈品,甚至於這種工藝的東西它就不該出現在這荒郊僻壤,就算是府城也一樣。
依著周芸芸對這個時代的猜測,這種做工加上這般清澈透亮的玻璃鏡,都足以算作是貢品了。
這般想著,周芸芸愈發不安起來:“阿奶,這個……是你從哪兒得來的?”
“就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叫人給我捎帶來的。”周家阿奶很是嘚瑟的一揚頭,“說是這玩意兒在京城都是個稀罕物件,就算祁家有錢也頗費了些心思才弄到手的。我瞧著這東西真挺好的,正好有兩面,回頭你和三囡一人一個,就當是提前給你倆備嫁妝了。”
還真別說,這手鏡當嫁妝是真的合適,甚至是一件極為體面的上好嫁妝。
周芸芸很是喜歡,說起來這還是她穿越以後頭一次看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是,鏡子裡的自己並沒有任何陌生感,僅僅是覺得裡頭的那張臉太年輕了,或者乾脆就是太稚嫩了,跟她想像中的自己差距略大。可饒是如此,周芸芸還是在最短時間內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轉而去瞧三囡。
三囡略有些傻眼的瞪著手鏡裡頭的自己。
憑良心說,周家的人就沒一個是真的醜八怪,只是周家大伯他們仨兄弟打小就干苦活重活,又完全不知曉何為保養,年輕時尚且好些,如今瞧著是愈發不像樣子了,可以想見往後會是種甚麼情況。
不過,男丁本就是例外,像大山他們兄弟幾個模樣倒是都好,可各個都曬得黝黑。倒是女眷們,不管是周家的姑娘還是外來的媳婦兒,都算是挺不錯的。
可再怎麼算不錯,想像中的自己跟現實中的自己還是會有很大差距的,譬如三囡。
“阿姐,我咋長這個樣子呢?”三囡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周芸芸見她這般,也湊過去瞧了一眼,隨後一臉莫名的道:“咋樣兒?你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這個蠢樣兒嗎?
三囡傷心的放下手鏡:“我咋那麼黑呢?我以為我跟阿姐你一樣白白嫩嫩的。”
這話一出,不說周芸芸了,兩位嫂子並周家阿奶皆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能一樣嗎?周芸芸打小就沒怎麼往外跑,天天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就算是想曬黑都不可能。再看三囡,雖說她也常幫著周芸芸生個火甚麼的,可多半時候還是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不是去河邊趕鵝,就是牽著小羊羔去吃糙,還要時不時的給蚯蚓窩添鑽加瓦,她不黑誰黑?
周芸芸在沉默之後,做了件絕的,她直接拿手背跟三囡的放在一起,認真的道:“用得著看臉嗎?比一比手就知道了。”
聽了這話,三囡立馬癟了癟嘴,一副隨時隨地都會開哭的模樣。
一旁的周家阿奶大約是心情好,見小孫女真傷心了,忙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慰道:“沒事兒,這會兒算個啥?等回頭秋收了,你還能更黑一些。”
三囡:……
呵呵,這個安慰真好喲,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傷心欲絕的三囡最終拿著手鏡回屋去了,之後足足有十來日沒理周家阿奶。當然,周家阿奶是完全感受不到的,誰叫阿奶就是有本事過濾到各種怨念,只留下她想知道的事兒。
也是自打那次以後,每隔一兩個月,周家阿奶總能拿出一兩樣格外稀罕的東西來,值錢是一回事兒,關鍵是真稀罕,稀罕到那些東西就不該出現在這裡。當然,來路還是很分明的,永遠都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送來的,至少周芸芸不再擔心周家阿奶幹了啥喪心病狂的事情。
而隨著東西越來稀罕越來越多,周芸芸也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儘管每次都是周家阿奶把東西塞給她,而非她主動索要的。可甭管怎麼說,東西她還是收下了,還挺喜歡的,那就代表她欠下了人情。
無奈之下,周芸芸只能重識手工皂的技藝,正好如今是夏日裡,各色水果漫山遍野都是,就連周芸芸在院子籬笆上無意間發現的葡萄藤,隔了這一年半也漸漸長成了,結了好些個碩大的紫葡萄。
於是,沒過多久周芸芸就鼓搗出了橘子味兒香皂、葡萄味兒香皂、香梨味兒香皂等等七八種水果風味的香皂。
這一回,周芸芸倒是有記得好好跟三囡解釋,為啥看起來都是能吃的東西用大鐵鍋一煮,還添加了不少水果……卻不能吃的原因。
——反正就是不能吃!!
三囡格外的悲傷,這種悲傷一直到周芸芸做了蜂蜜雞蛋糕給她吃,才總算是漸漸消散了。
然而,也正是因著周芸芸做了久違了的蜂蜜雞蛋糕,惹得周家阿奶徒然間想起了數月前的那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