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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二伯娘老早就知曉這事兒了,聽了自家男人的訴苦相當得不以為然:“這不是挺好的嗎?叫三囡多學學阿娘的本事,往後嫁出去也不會吃虧受罪。不然,像你嗎?”
“像我不好嗎?”周家二伯瞪眼道,二房三個小子全像他,這裡的像不單單是指性子,樣貌身形也極像,唯獨只有三囡模樣俏似其母,性子卻愈發難以捉摸了。
二伯娘想了想,儘可能委婉的道:“三囡要是個小子,像你也挺不賴的。可她是個姑娘家,這在娘家也就算了,等往後她嫁出去了,難不成你還指望她整日裡活兒搶著干,人卻跟悶葫蘆似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娘家跟婆家是不一樣的,在娘家多做些活兒,家裡人都看在眼裡,就算沒吭聲,那也是記著的。可在婆家呢?只怕是越能幹越要多幹活兒,時間一長,怕是哪日略少幹些,都能落得埋怨。”
周家二伯儘管黑著臉,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家婆娘這話極有道理,只是如此一來,他愈發擔憂了。
親閨女不像他倒是無妨,可像她阿奶……這真的是件好事兒?
這話,打死周家二伯也不敢真的說出口,萬一落到周家阿奶耳中,三囡倒不會咋樣,他能被活活抽死。思來想去,他只能對自家婆娘千叮嚀萬囑咐,叫她沒事兒多看著點兒閨女,或者叫當嫂子的多帶著她點兒。
想法倒是挺不錯的,不過二伯娘極是不以為然。大河家的都進門兩三年了,三囡真要是願意親近,還會等到如今?二河家的倒還有些希望,只因那姑娘是周家阿奶看上的,要是脾氣性子像阿奶的話,估計三囡還是很樂意親近的。可這樣一來,周家二伯的盤算才叫真的落了空。
無奈之下,二伯娘只道:“有芸芸在呢,這嫂子就算是親哥家的,能有姐倆親近?咱們家統共就這麼倆姑娘,叫她們多親近親近,哪裡用得著外來媳婦兒?對了,你可知曉今個兒阿娘去哪兒?聽著好像是說又去府城了,去那兒作甚?”
“你管阿娘作甚?反正她又不會吃虧。”連著幾次建議都被推翻駁回,周家二伯相當的不悅。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娘今個兒又去糟踐人了,還是人家府城的有錢人,他這心裡多少好受了點兒。至於旁的,說真的,他也不是很在意。
二伯娘倒覺得這話挺有道理的,旁的不說,周家阿奶那德行就是想吃虧也難。倒是白日裡那事兒,讓二伯娘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道:“今個兒大嫂纏了芸芸大半日,問了十來遍星星糖方子的事兒,結果被芸芸堵了回去。依她那性子,指不定又在折騰了。”
“那就折騰唄,有大哥在呢。”
“倒也是。我就是不明白,她咋一心惦記著阿娘的銀錢呢?先不說阿娘鐵定不會拿錢出來,就說這錢也跟她沒啥關係罷?又不是麻辣燙,好賴大家都在幹活,可星星糖這事兒,除了咱們三囡時常幫著生火外,其他人做甚麼了?哦,大金好像也幫了一些,可再怎麼樣也跟她沒關係罷?”
周家這頭的情況跟旁人家有些不同,賺錢的方式雖說是多種多樣的,可總的來說也就是兩種。
其一,周芸芸出主意,把全家上下使喚得滴溜溜轉。
其二,從方子到製作全是周芸芸一個人幹的,最後的售賣則由周家阿奶出馬。
二伯娘的意思很明白,假若是全家出力的,像家裡的糧食、練攤買麻辣燙之類的,哪怕方子是周芸芸想出來的,最後還是應當平分。可若是至始至終都是周芸芸一手操辦的,頂多就是使喚來了周家阿奶,那其他人又有甚麼資格鬧騰呢?
說句大實話,關你屁事!
早些年,許是因著有一個更不像樣的弟妹襯著,二伯娘倒是對自己這個大嫂印象不錯。畢竟,真要說起來對方也沒幹太過分的事兒。可近兩年,尤其是最近這段時日,她總覺得大嫂愈發不像樣了,只是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曉問題出在哪裡,就是一看到就心生厭煩。
“唉,我還擔心等過兩月,咱們的二河和大房的二山都要娶媳婦兒了,以阿娘的性子,說不準就是一道兒進門的,就算有前後只怕也沒差幾日。那你說,回頭二河覺得他媳婦兒不好看……不會鬧脾氣罷?”
像周家大伯他們三兄弟娶的媳婦,論相貌身段都是相差無幾的,不是說完全一個類型,而是既不好看也不難看,都是屬於那種丟到人群里再也尋不著的。往下,大山媳婦兒和大河媳婦兒的情況也類似,頂多也就是因著家裡頭條件好了,吃胖了顯得圓乎一些,單論相貌是真沒好到哪裡去。
可再緊跟著往下……
不是有句話叫做,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嗎?
二伯娘最擔心的就是自家二小子跟大房家的一比,就算他先前沒有太過於嫌棄,這比著比著,心裡頭還能好受?再一個,她也擔心大房那頭鬧騰。試想想,如今就她大嫂一人瞎折騰,就能給家裡添了不少亂。將來二山媳婦兒進門了,大房那頭既是姑侄又是婆媳的,這一旦折騰起來,還不天翻地覆了?
結果,她剛想找自家男人說說自己的煩惱,就一臉無奈的發現自家男人已經睡著了。
罷了罷了,老話都說了橋到船頭自然直,況且有周家阿奶鎮著,該是出不了甚麼事兒的。
轉眼間,就到了春耕之時。
在此之前,周家阿奶已經從府城裡買回了不少的糧種。考慮到自家去年的糧食還餘下十之八九,周家阿奶是真的完全不擔心糧食不夠吃,再說了,賃出去的大幾十畝田到時候又能出產不老少,哪怕撇開給佃農的那部分,剩餘的也夠周家人吃上好幾年的了。
也因此,這回她很是痛快的全部換上了稀罕的糧種,或許畝產不高,卻勝在稀罕珍貴。不過,也完全無需擔心會虧本,只因先前大金已經用多色大米試過彩色爆米花、米花糖,事實證明,一旦變成彩色,就算是最簡單的彩色爆米花也會銷量大增的,即使本錢漲了,也依舊能夠賺錢。
從總的來看,周家這頭仍是吃不了虧的。頂多就是白便宜了大金,也就是三房那面,畢竟多彩大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且不管成本增加了多少,從周家阿奶手頭上購買,總是要遠遠低於府城糧店裡的價格。
這些事兒,在這會兒還不曾有人想到。周家阿奶倒是考慮進去了,可她有信心將不滿壓下去。或者更簡單,那幫子蠢貨可能壓根就無法理解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到時候只要當著眾人的面,跟大金要糧錢就沒問題了。
不過,既是到了春耕時分,周家在外頭的買賣都得先停下來。
考慮到麻辣燙的生意太好了,且鎮上的人又不需要春耕,即便趕場子的人少了,每日裡賺的錢也不在少數。思來想去,周家阿奶到底捨不得放棄這一筆進項,便叫人輪班守著攤子,每次只兩人。
三房直接沒了法子,因為先前就是周家阿爹和大金,周芸芸從來就沒練過攤。大房、二房則不約而同的叫倆大的小子看著攤子,周家大伯和二伯並年歲不算大的三河都回了家,到時候一齊下地忙活。
這裡的一齊下地忙活自然也包括了女眷們和尚在做學問的三山子。事實上,除了周芸芸和三囡外,所有人都得下地。
春耕和秋收一樣,就算有錢也很難請到人。當然,若是再晚幾日,那些個田少的人家侍弄好了自家的田,還是會出來干苦活兒賺幾個小錢的。
結果,叫周家人沒有想到的是,春耕第三日,葛家姑娘就過來了。
葛姑娘家裡的情況很一般,統共也就那麼兩三畝地,她家的人倒是不多,爺奶都沒了,只有爹娘和倆弟弟,不過她娘身子骨有些弱,弟弟們則年歲尚小,家裡的活兒基本上都是她和她爹來做的。偏她身子骨結實,幹活勤快又賣力,才一天半工夫,就全部弄完了。
自然,以葛姑娘那性子是決計想不到來楊樹村這頭幫忙的,可誰叫她有個好堂姑呢?這不,早不早的就叫人給她捎去了口信,只道周家的田太多了,加上周家本身還做著買賣丟不開手,就叫她幹完活兒趕緊麻溜兒的跑來幫襯。
考慮到三媒六聘只剩下最後一道程序了,葛姑娘其實已經算是周家的人了。再一個,大青山這一帶對於男女大防其實沒那麼看重,只要別是私底下見面,就算尚未成親,碰上了也沒啥。況且,去對方家裡幹活還會被認為勤快、賢惠。因此,葛姑娘壓根就沒細想,就匆匆往楊樹村這頭來了。
她晚間就住在她堂姑家裡,跟她表妹擠著睡,白日裡就來周家幹活,當然吃也在周家,這是默認的規矩,不能叫人幫你幹活還自備口糧。
然後……
三囡格外興奮的在周芸芸跟前蹦躂來蹦躂去,嘴裡更是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阿姐,我二嫂子實在是太能幹了,我太喜歡她了!你看你看,她不單幫著咱們家下地幹活,回頭還往山上跑了一趟,不過才半個時辰,就背回來百十斤的豬糙。太能幹太厲害了!”
周芸芸一點兒無奈的瞅著三囡,她很想提醒三囡,大伯娘和二山哥的臉都綠了,你就少說兩句罷。
偏生,三囡不會看人眼色,只徑直蹦跳著顯擺道:“她還幫著把豬糙都洗乾淨切的細細碎碎的,那動作叫一個麻利喲!哎喲,我不跟阿姐你說了,我要幫她生火煮豬糙去!”
眼瞅著三囡跑了,周芸芸才長出了一口氣。倒不是她不願意承認葛姑娘很好,而是不管怎麼說,大伯娘都是長輩,要是葛姑娘還沒嫁進門來,就開罪了大伯娘,怎麼著都不可能是一件好事兒。
可惜的是,周芸芸顯然高興得太早點兒了。
葛姑娘是真的能幹,且幹活半點兒不惜力氣。時常是大清早的起身後,先往山上跑一趟,割個一大背簍的豬糙,幫著切得細細的,再索性開始煮,基本上等周家人醒轉過來時,豬糙已經煮得差不多了。
之後,葛姑娘會跟著周家人一道兒下地幹活,她的速度奇快無比,基本上等同於周家大伯的三倍左右,而周家大伯本身就是整個老周家幹活最快的一位。
待到了近晌午時分,周芸芸會在家裡煮好飯菜,叫三囡幫著送過去。吃完飯,再幹個大半日,臨近傍晚了,旁人都歇息了,唯獨葛姑娘還會往山上去,這回卻不是打豬糙了,而是砍柴。
可以說,從清晨睜眼到晚間闔眼,葛姑娘就沒個閒的時候。偏她自個兒幹得樂呵,周家這頭雖勸了幾句,可勸不動,也就不說了。
三囡對她二嫂子的好感度飆升後就再也跌不下來了。
要知道,如今周家阿奶是不養任何家禽牲口的,養豬的人是二伯娘,當然因著三囡也出借了一部分錢,她本人也要負責在二伯娘沒空的時候幫著打豬糙幹活。因著既不怕髒也不怕累,且力氣又大,她一個人就能頂三四個壯勞力,沒兩日三囡的崇拜對象就從周家阿奶以及周芸芸變成了她未來的二嫂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