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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千兩銀子,擱在京城裡頂多能買小胡同里的房舍,鬧市區的別提有多貴了,很多還都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對於周家阿奶來說,這真的只是一點子小錢,她看中的也是賃出去能拿不少租金。說白了,就是想叫周芸芸無後顧之憂,每個月單是吃租子就能活著開開心心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當然,對於村里人來說,這哪裡是用心良苦,簡直就是真愛當中的真愛,毫無疑問。
也難怪了,莫說尋常村民了,就連第二富裕的張里長他們家,全部家當加在一道兒也不過才兩千餘兩……
人比人,氣死個人啊!!
話是這麼說的,其實多半的村民也僅僅是羨慕而已,離嫉妒還遠得很,畢竟人都是這樣的,若是原本相差無幾的,興許還嫉妒得起來,若是本就差距極大,且還是好幾輩子都趕不上的那種,那反而無所謂了,也看開了。
可有人卻是真的驚呆了。
其實周芸芸猜錯了一件事兒,依著她的想法,將喜宴的地方由村里改成縣城一定能攔住很多人,然而她忘了這年頭的人都愛湊熱鬧,加上這會兒春耕剛過,離秋收更是還有好幾個月,這會兒幾乎人人都有空,哪怕沒空也會不約而同的將事情往後挪,為的自然是參加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神奇嫁娶。
所以,不單村里人都傾巢而出,連帶周芸芸最想阻止的李氏和周家大伯娘也一併來了。
李氏倒不存在搞亂的想法,只是單純的看熱鬧,順便再瞧瞧周家阿奶是否跟以往一樣,比疼孫子更疼愛周芸芸。而在她看來,疼不疼愛的單看成親當日就可以了,三河成親那日,周家擺了至少好幾十桌,幾番擴充的大院子都容不下了,好些還到了院子外頭。李氏琢磨著,除非周家阿奶真的捨得陪嫁金首飾,要不然所謂的疼愛也就是嘴皮子上說說罷了。
結果……
“周老太婆這是瘋了吧?鐵了心將家當都拆了給芸芸?那大金咋辦?其他人都不打算活了?”李氏何止驚呆了,她都快要被周家阿奶的大手筆嚇死了。
試問誰家陪嫁能陪那麼多房舍的?就周家三奶奶那說法,單是房舍就值近三千兩銀子,那其他的嫁奩呢?這才其中一個啊!!
受驚嚇的何止是李氏,周家大伯娘更是嚇得不輕,她原本是想攔住李氏不叫她上前搗亂的,如今卻是被嚇得三魂去了兩魂半,兩眼發直四肢僵硬,整個人都不好了。
還是那句話,當事情徹底超出預期的時候,人壓根就不可能產生嫉妒之情,因為距離太遠太遠了。
“喂!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擺大嫂的譜?我問你,都說周家發財了,可有那麼多嗎?不對,我咋聽說周老太婆把錢都花在買水田上頭了?她居然還存了這麼多錢?”
李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她倒是沒懷疑旁的,只是單純的感覺事態超出了她的預期,雖說並不曾像周家大伯娘那般震驚,卻也好不到哪裡去,滿腦子都是“周家發財了”。
——周家發財了,她卻早已不是周家人了。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折騰那些有的沒的。
周家大伯娘一臉的懵逼,被李氏推搡了好幾下,才勉強回過神來:“我咋知道那該是的老太婆究竟捏著多少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誰知道?”李氏完全不信,“你可是她大兒媳婦兒,周家買田不都是你男人出面的嗎?你當我這些年不在村子裡就不知道事兒了?我跟你說,我住的那地兒算起來也是楊樹村的地界,就是往日裡沒往村子裡來罷了,真當我傻啊!”
“是我傻,行了吧!”周家大伯娘捂著心口,一面覺得心揪著疼,一面腦海里卻仿佛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什麼也不想去想。
李氏完全不信,可不信也沒辦法,如今她和周家大伯娘的情況是屬於那種誰也奈何不了誰,因此她只能幹瞪著眼恨恨的道:“我就是想知道些內情,告訴了我你也不會少一塊肉。真不知道你在怕啥,我早就跟周家沒關係了,還能騙到錢不成?說啊!你幹嘛不說,趕緊的,賣啥關子!”
“我真的不知道!”
“是是,你不知道!你這些年在周家裝死還是咋了?不知道……騙鬼啊!”
“行,我知道,我知道那該死的老太婆手裡捏著一大筆錢,也不知是偷來的還是拐來的,還騙我說家裡沒錢。哈哈,沒錢供三山子念書,倒是有錢給芸芸置辦嫁妝。你說我騙鬼,那死老太婆才是!”
李氏滿意了,雖心裡頭仍懊悔得要死,可看到身邊有比自己更懊悔更悽慘的人,她心裡還是挺好受的。
當下便出言安慰道:“這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你想啊,給芸芸嫁妝她起碼是捏在手裡的,給三山子念書那不跟丟水裡聽響聲一個意思嗎?嘖嘖,死老太婆多少還是有點兒腦子的。”
“滾!!”
等所有人步履匆匆的趕到縣城孟家小院後,那些嫁奩盡數被打開放置在院子裡任人心上後,所有人都懵了。
周家究竟多有錢?
這是今個兒所有看到周芸芸嫁奩的人,腦海里都會浮現的想法。甚至不獨外人,連周家自家人都有些懵了。
儘管嫁奩是早就備下的,可到底不是一次性搬過來的,而是分成了十好幾次分別運到周家安置好的。而如今,七十二抬嫁奩盡數敞開攤在人前,且這會兒日頭還老高呢,燦爛的陽光下,一樣樣精美貴重的嫁妝就這般出現在眼前,除了驚訝怕是只剩下驚嚇了。
李氏和周家大伯娘一直跟到了縣城裡,她們是躲在人群之中的,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嫁奩上頭,倒還真沒人發現他們。
周家這頭,三山子其實是同一個看到他娘的,可既然他娘沒出來喚他,他便也沒開口說話,畢竟就算他是書呆子,也不代表他是個純傻子,家裡頭的情況多少還是知曉一些的,左右他相信他娘心裡有數,也相信就算待會兒被人發現了,以周家阿奶疼周芸芸的程度,也一定不會在喜宴上鬧騰開的。既如此,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沒啥好擔心的,除非擔心周家大伯娘把自己給嚇死。
那麼多東西!那麼多錢!那麼多……
一面拿眼看著那些個嫁奩,一面聽著周圍人紛紛議論,尤其等另外一撥人過來後,周家大伯娘覺得她真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另外的那一波人自然是孟秀才的親朋好友。
準確的說,是先生和同窗,畢竟他的雙親已故,又因著老孟家本就是楊樹村的外來戶,故而在當地並無任何親眷。
比起光會咋呼“嫁妝好多”、“看起來值老鼻子錢”、“周家真疼姑娘”……之類話語的楊樹村人,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顯然要有見識多了,哪怕都是讀書人,不大擅長處理俗事,那也總比鄉下莊稼把式強得太多了。
這不,當即就有人情不自禁的盤算開了。
房舍那頭,有周家三奶奶的一席話在前,很快就弄清楚價值了。第二值錢的怕是好幾箱子的金銀首飾頭面了,畢竟衣裳被褥雖多,可想來應該不怎麼值錢才對,至於那些個稀罕的皮糙,則被人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畢竟就算再怎麼有見識,很多東西是獨屬於京城那頭的,擱在府城興許有那麼幾個人見識過,可在區區小縣城裡,是真的沒人認得出來。
金銀之物本就顯眼,更別提周家陪嫁的都是成套金光閃閃的頭面首飾了,哪怕不算手工費,單這個分量也要嚇死人了。
除此之外,還有人在問壓箱錢。
周家這邊對於壓箱錢還是很清楚的,見有人問起來就隨口答了,並不以為意——因為他們沒去算過總數,只當是幾個金餅子,應該不算什麼吧?
於是,又驚嚇到了一幫人。
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其實是最驚訝的,畢竟孟家的情況於他們而言並非什麼秘密。在此之前,人人都知曉孟家是外來戶,這個外來戶不單指的是從外頭到楊樹村,事實上孟家壓根就不是他們這一帶的人,據說是來自千里之外的極南之地。所以,老孟家在本地沒啥親朋舊友,好在老孟頭還有點兒能耐,又捨得下力氣,這才多少攢了點兒家業,供獨子進學,卻沒想到還不曾享福就已雙雙離世。
驚訝並未在看完嫁妝後就此停止,而是叫人愈發的不敢置信起來。
因為孟秀才買下的這座二進小宅子從外頭看來,頂多只能算是一般般,卻萬萬沒有想到,裡頭竟是裝扮得富麗堂皇。不單屋內地上鋪設的盡數都是大青磚,裡頭的家具擺件更是驚人。
就說正堂好了,清一色的黃花梨家具,看那成色那雕工,沒個千八百兩銀子完全拿不下來。再看其他幾間敞開的房間,竟是每一間都布置得妥妥噹噹,家具都是成套的,沒有一件是湊合的,且一看就知曉這不可能出自於縣城木匠之手,最次也是從府城做好運過來的。
最叫人詫異的還是書房,靠裡頭的牆面豎立著一整排的書架和八寶閣,上頭也是擺得滿滿當當的,有個書生一時沒忍住湊上前去細看,卻愕然的發現一牆面的書籍擺件皆是精品,尤其是書籍,竟沒有一本是他所看過的……
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忙著研究書房去了,楊樹村的村民們卻是奔到了其他地方四下張望,也有周家族人以及關係親近的譬如張里長他們家的女眷們,擁到了新房裡。
彼時,餓了大半天,還被顛簸了好幾個時辰的周芸芸還不曾入新房,而是仍然坐在花轎里。因著楊樹村離縣城很遠,大家沒法準確的估算時間,只能先估算個大概,然後叫她在轎子裡頭老實待著,等回頭吉時到了在出來。
所以,當親近的女眷已經忍不住跑到新房裡張望時,周芸芸還整個人懵逼一般的坐在轎子裡。
大半日沒吃沒喝了,且這轎子坐得異常辛苦,一路上顛簸得她幾乎散架不說,還格外的暈眩想吐。周芸芸覺得簡直太神奇了,她上輩子不暈車不暈船也不暈機,結果穿越一遭才叫她知道,原來她暈的是轎子……
萬幸的是,就算其他人都忘了她,周家阿奶始終陪伴在花轎旁邊,隔著薄薄的轎門時不時的跟她說幾句話,還有就是嘰嘰咋咋叫個不停的小八哥了。
“好乖乖,阿奶能幫的,都幫你辦妥當了,你以後一定要好生同秀才過日子。阿奶算是看出來了,他也是個有能耐的,保不住以後能考上狀元當大官呢!到時候,咱們也不輸他,有錢怕個啥!左右大傢伙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他要是敢對你不好,阿奶帶著全家老小一起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