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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周家阿奶用事實告訴周芸芸,這僅僅只是個開端。
一大清早,周芸芸就被喚起身繼續切土豆,她昨個兒夜裡滿腦子都是土豆,今個兒一早就看到堆在自己身畔那滿滿當當的土豆盆子,她只覺得既迷茫又無助,還伴隨著陣陣憋屈。
……她幹嘛想不開要做薯塔呢?哄三囡的話,啥不行呢?還有,這麼簡單的活兒周家竟沒一個能學會,這到底是因為蠢呢,還是他們聯手打算坑死她?
不由的,周芸芸陰謀論了。
連著切了兩天土豆,估摸著少說也該有兩百多串了,分裝在盛了水的大木桶里,滿滿當當的的裝了四桶。再帶上炭盆、鍋爐漏勺並油鹽辣椒粉等配料,周家阿奶和周家大伯、二伯就這般離開了家。
周芸芸完全不知曉該說甚麼才好。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明白,就算自己廚藝好又有極多的創意也沒用。若論商業敏感度,阿奶至少能甩她十幾條街的。
就說旋風薯塔,她會做,也知曉味道不錯,深受年歲小的孩子喜歡,所以她就做來哄三囡,而非像阿奶那般一眼就看出了價值,格外有魄力的搞定一切後,去鎮上賺錢。
兩百多串旋風薯塔不到半日就賣光了,周家阿奶他們下半晌就歸家了。不同的是,走時坐的是張老爹的牛車,回來時卻是坐了自家的牛車。
沒錯,就是自家的牛車。
要不怎麼說周家阿奶既敏銳又有魄力呢?其實她很早以前就想買牛了,那會兒買牛的錢倒是能湊出來,可因著整個楊樹村就張里長一家有牛,她不欲讓周家成為眾矢之的,就硬是忍耐了下來。
如今倒是不怕了,整個村子連同附近的幾個村落恐怕都知曉周家在端午時發了財,又是蓋房子又是打井的,那再多一項買牛也沒啥好稀罕的。連牛都買了,再配個不算貴的牛車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於是,在鎮上賣了半天薯塔,周家就多出了一頭壯年牛和一架牛車。
周芸芸倒是很想問問生意如何,可等她看到那四個空空如也的水桶,以及阿奶身上那沉甸甸的褡褳時,她覺得還是省點兒口水別問了。
果不其然,周家阿奶主動湊上來看了看周芸芸這半天的成果,點頭贊道:“我家好乖乖就是能耐,瞧瞧這切得多好呢!我看這樣好了,索性下回好乖乖你就跟阿奶一道兒去鎮上,咱們邊賣邊切,也省得擔心走了味兒。”
薯塔泡在水裡是為了防變色和使得口感更好,可要是擱得時間久了,那恐怕就會適得其反了。
周芸芸一臉憂傷的看過來:“阿奶,我覺得我還是留在家裡跟魚祖宗作伴比較好。”
頭一次,周芸芸這般感激魚祖宗,雖說她是很想再往鎮上逛逛,卻一點兒也不想成為眾人眼中耍把戲的猴子。想也知曉,要真的跟阿奶去了鎮上,到時候興許買薯塔的人會多,可更多的鐵定是來湊熱鬧看她怎麼切土豆的!
見勸不動周芸芸,周家阿奶又不死心的將之前切得相對來說好一些的幾個過來繼續學,又因著不想耽擱周芸芸切土豆,阿奶索性只讓他們蹲在前頭看著怎麼切,回頭再仔細琢磨琢磨。至於切廢掉的土豆,則全部煮成一鍋當做今個兒的晚飯。
對了,自打周芸芸有了新任務後,她就再不曾進入灶間哪怕一次,因為周家阿奶暫時剝奪了她做飯的權利,只讓她專心切土豆。
憑良心說,她都快不行了。
會和喜歡本就是兩碼事兒,更別提一天到晚面對著這些個土豆,周芸芸簡直是一個頭有兩個大,估計短時間內她是不想再吃土豆了。只可惜,她最近沒法做飯,而兩位堂嫂卻是都以阿奶馬首是瞻的,這麼一來,就算她再不願意,也得每天面對土豆和土豆加粗糧的組合。
真的是夠了!!
結果,更慘的事情還在後頭。
也不知曉是因著周家見天的往鎮上跑引起了村人的注意,還是家裡哪個人無意中說漏了嘴。很快,周氏族人們都聽說了周家尋到發財新路子的事情,緊趕慢趕的過來探聽。
仍是三奶奶打頭,且她來得很不巧。因著周家大伯、二伯賣東西已經很熟練了,周家阿奶在觀望了兩日後,就很痛快的將活計都交給了他們。也因此,三奶奶過來時正好跟周家阿奶打了個照面。
都用不著詢問,只看三奶奶那一臉諂媚的嘴臉,周家阿奶就猜到了她的來意,當即嗤笑一聲:“想尋發財的路子?”
“對對,大嫂你最是大方了,做人又厚道,這有發財的路子倒是拉拔妹子一把。”三奶奶笑眯了眼,討好的道,“就跟上回做五彩粽子一樣,教教我罷。”
不提五彩粽子還好,一提這茬周家阿奶就窩了一肚子火。
別看當初她給方子給得格外痛快,可那是在明知曉方子保不住的情況下才忍痛給的。就阿奶那性子,哪怕自家往後都不打算做這個行當了,她也絕對能將方子藏起來不叫任何人知曉。
大方、厚道甚麼的,真的不適用於她。
只見周家阿奶揚了揚嘴角,轉身就走到了正在埋頭切土豆的周芸芸跟前,努了努嘴,道:“瞧見沒?”
聽得這話,三奶奶立馬顛顛兒的湊上來,仔細瞧了瞧,恍然道:“原來是這么小個兒的土豆切出來的?我先前還道是把土豆削成一片一片再串起來的。”感概之後,她看向周家阿奶,“再往後呢?咋做?”
周家阿奶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接過一旁大山媳婦兒手裡的刀子,順手拿過一個土豆,一併遞給了三奶奶:“先別說那麼多,切一個試試看。”
說起來,大山媳婦兒算是周家裡頭切的最好的。饒是如此,她也頂多十個裡頭能出一兩個成品,且看著就比周芸芸切出來的短那麼一截。至於其他人,在毀掉了無數個土豆後,阿奶終於擺手叫他們有多遠滾多遠。當然,像清洗土豆、搬運之類的事情仍是屬於他們活兒。
三奶奶接過土豆和刀子時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可幾刀下去,她就懵了。
說真的,削土豆很容易,削得輕薄切不斷皮就難了,而將一顆小小的土豆切成螺旋狀則是難上加難。尤其對那些素日裡完全不在乎刀工的人來說,完全是難於上青天。
周家阿奶好不容易大方一回,任由三奶奶試了兩回,可等她要拿第三顆土豆來試時,卻是斷然拒絕:“你家沒土豆?走走,回你自個兒家切去!等回頭練成了,我保證把後面的都教你。”
後面的步驟都很容易,沒見周芸芸只剩下切土豆這唯一的一個步驟了嗎?事實上,她只需要負責把土豆切成螺旋狀就可以了,都不需要再拿竹籤子撐開。這是因為阿奶認為不能把她的好乖乖累出個好歹來,至於兒子們就無所謂了。
懶得去心疼莫名多了一個步驟的周家大伯、二伯,說真的,周芸芸只心疼她自個兒。
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很不幸的,她屬於後者。
待送走了一臉惱火的三奶奶後,周家陸陸續續的又迎來了不少族人。周家阿奶的態度很明白,隨便看隨便學,不過周家並不提供練習用的土豆和刀子。至於那些個想學全部步驟的人,只要將最基礎的切土豆學會,阿奶向大家保證絕不藏私。
所有人都是揣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歸。不過,他們多少還是有點兒毅力的,回頭在家裡試驗失敗後,轉身就帶上土豆和刀子,打算在周家常駐下去觀摩學習。
對此,周家阿奶倒不反對,而周芸芸已經切土豆切傻了,基本上她全天都保持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姿態,僅憑本能切著土豆。
周芸芸:……我都快成土豆了!!
又熬了兩日,周芸芸終於在某天掌燈收工以後,特地跑去尋了大金,並借了他的筆墨和紙,就著微弱的油燈,畫了一張手搖式薯塔機的結構圖。她畫得極為抽象,好在重要部分都標註了,幾處模糊地方也都在口頭上做了詳細說明。
等畫完並解釋清楚後,周芸芸一臉期待的望著周家阿爹。
周家阿爹一頭霧水的回看她:“這是要幹啥?”
“這是切土豆的工具,阿爹你能做出來不?除了那個刀口必須用鐵的,其他部分都可以用木頭來代替。當然,鐵的更好,木製的估計不經用。甭管怎樣,阿爹你先說說這個能做嗎?”
手搖式薯塔機,顧名思義就是用手動操控切割旋風薯塔的。事實上,周芸芸上輩子刀工好的人也不多,絕大部分的人都比較依賴機械。手搖式薯塔機算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既不需要通電也沒有繁複的工藝,頂多就是幾個螺旋加上固定杆,用手搖的方式就能進行完美切割。
說真的,周芸芸也很希望家裡能多賺錢,可前提卻不是賠上她這雙胳膊。
就這些天,她的胳膊都粗了一圈,再這麼下去斷開是不可能的,練出肌肉那是絕沒有問題的!!
因著周家阿爹遲遲不曾開口,周芸芸一個沒忍住催促了起來:“咋樣啊?阿爹你能做嗎?能嗎?求求你一定要做出來啊!”
儘管很不想讓閨女失望,可最終周家阿爹也只是苦著臉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道:“其實我根本就沒看懂這畫,連你先前說的那些話我也沒聽明白。”
周芸芸一臉的悲傷絕望,她覺得她的胳膊大概是保不住了,尤其看周家阿奶那意思,似乎是打算拿這個當長期活兒乾的,說不準啥時候沒了耐心,就硬拽著她往鎮上去當街切土豆去了。
正當周芸芸準備提前為自己點蠟時,大金冷不丁的道:“阿姐,你再跟我講講這裡是咋回事兒?前頭我都聽明白了,為啥這邊要固定住?咋個說法?”
等等,似乎有戲?!
當下,周芸芸來勁兒,比照著大金指出來的細節極為詳盡的又解釋了一遍。半刻鐘後,大金表示他完全弄懂了,可以試試能不能鼓搗出來。
儘管希望不大,可至少還能小小的期待一下。周芸芸心滿意足的回自個兒屋去了,滿心期盼著大金能給她一個驚喜,畢竟再這麼折騰下去,先不說胳膊的問題,她都快要對著土豆吐了。
還真別說,這世上真有驚喜。
大金完全沒讓周芸芸失望,在連著折騰了三四日,他總算是拿出了一個半成品。試驗之後,除了固定杆時常會搖晃外,其他的問題都不算大。又再度調整使用後,大金就帶上拆開來的幾樣零件跟周家阿爹尤其去了鎮上的鐵匠鋪。
之所以特地將零件拆開打散了去仿照,也是擔心怕被人學了去。只是零件的話,除了會迎起旁人的注意外,其他啥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