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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芸芸看得一愣一愣的。

    雖說穿越都兩年了,可她對於家裡的親戚,也就只認識二奶奶、三奶奶,並幾個常來送東西的族姐妹。如今見周家阿奶散財童子一樣,挨家挨戶的送粗糧,登時有些不大能理解。

    繞了一圈,花了大半日的工夫,周家阿奶才將所有人家都走了個遍。當然,帶過來的粗糧都發完了,簍子卻並非空蕩蕩的,而是裝上了其他人家回贈的吃食。

    見周芸芸略有些疑惑,周家阿奶起初只當沒瞧見,待往家裡趕時,才笑著道:“這人在世上,可不能只顧著自己家裡,有時候給旁人家一些好處,不求人家有多惦記咱們,只盼著別暗中使絆子。再說了,咱們家去年發了財,多少人看在眼裡,送點兒東西讓大家樂呵樂呵,也沒啥不好的。”

    “嗯,我知道了。”周芸芸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心下卻不免將如今同上輩子比較了又比較。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究竟小家過日子清淨,還是大家族熱鬧安心。不過,周家阿奶為人處世的經驗擺在那裡,周芸芸私以為,就算阿奶做得並不是全對,可也足夠讓她慢慢學了。

    見周芸芸有些愣神,周家阿奶索性跟她說起了丁寡婦家的事兒。

    那丁寡婦倒是周芸芸所知曉的為數不多的村里人之一,只要是因著丁家曾將賣了兩畝水田給周家,也就是稻田養魚的那兩畝。之後,周大囡更是嫁了過去,雖說事實上周芸芸並未跟丁家人有過任何來往,倒也勉強混了個耳熟。

    周家阿奶要說的就是丁寡婦不會做人。

    這年頭的寡婦人家都很可憐,區別在於是願意守寡照顧著孩子,還是索性回娘家改嫁。像三奶奶家的長媳,當年就是在男人死了以後直接丟下孩子改嫁的。而丁寡婦因著守寡時年歲也不算輕了,加上她公婆早逝,生怕一兒一女被叔伯妯娌蹉跎,這才選擇了守寡。

    那會兒,丁家還算是有錢,有兩畝水田,還有三五畝旱田。家中房舍、家禽皆有,且那會兒她兒子其實也有八九歲了,閨女更大,總的來說,日子雖難過,卻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起碼比周家阿奶當時要好太多了,要知道阿爺走的時候,最小的姑姑還在襁褓之中。

    然而,事實卻是丁寡婦自個兒把日子過的越來越糟。

    “她不會做人,只想著要田要糧要兒要女,啥都想要,半點兒都不肯付出。那會兒,她大伯子家的二小子得了急症,也就他們家還有點兒余錢餘糧,人家都跪在他家門口求了,可她死咬著不鬆口,只說要留著給她兒子娶媳婦兒的。結果那小子沒能熬過去,就這麼夭折了。她大伯子家恨死她了,再沒跟她說過一句話。要知道,在這以前,大家都瞅著她可憐,春耕秋收都會幫襯一把,後來誰樂意幫她。”

    這只是其一,之後類似的事情也發生過好幾次,倒不是說這人有多壞良心,而是只顧著自己。

    周芸芸倒是覺得,興許就是她本身沒啥安全感,才非要捏著錢糧不放手,不然心頭不安。按說這種做法也沒礙著旁人,可問題是,你既不願意幫襯別人,別人會缺心眼的幫你嗎?

    就像周芸芸剛穿來的那年冬日裡,村子裡倒了好些個房舍,周家大伯他們三兄弟帶著倆大的,不就天天往村子裡趕,幫著修了半個月的房舍。

    過日子本來就是你幫我一把,我再回你一次。當然,若是完全冷漠也無妨,像周芸芸上輩子,啥都可以用錢解決,大家都如此,倒也習以為常了。

    問題是,這招在這裡是行不通的!

    周芸芸一面感概著一面暗暗將這事兒記在心頭,她得儘快熟悉這裡的風土人情,像上輩子那種在分租房裡住了好幾年,結果跟合租者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情況,如今是萬萬不能發生的。真要有這樣的事兒,她只會成為旁人口中的怪物。

    這時,周家阿奶忽的腳步一頓,抬手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瞧我這腦子,差點兒把孟秀才給忘了。芸芸……罷了,回頭跟老大家的說一聲,她那麼寶貝三山子,合該給她找點兒事情做。”

    周芸芸倒是聽明白了,不就是給先生送禮嗎?也對,逢年過節的提些東西去看望先生也是正理,更何況,周家先前有仨小子在孟秀才手底下,雖說如今那倆跑了,可於情於理也該去好好謝謝人家,好歹這倆都會認字算錯了,是該好好感謝一番。

    當下,周芸芸便提議叫三河和大金也一併去。

    聽她這麼一說,周家阿奶倒是驚訝了:“我還道好乖乖你不通人情世故,這不是挺懂的嗎?是該這樣,禮數不能少。”

    莫名得了誇獎,周芸芸卻並不因此感到驕傲。她能說她上輩子交際能力是沒問題的,但是完全不跟親戚往來嗎?尊師重道她明白,同事朋友相處的重要性她也明白,可例如親戚間或者鄰裡間的關係,她卻是完全一頭霧水了。

    等回到了家,周家阿奶親自從後頭糧倉里弄了一石細白面和一石大米,又稱了五斤星星糖、五斤米花糖和一缽凍的跟石頭一樣硬實的湯圓,想了想再添了一背簍的炭,都歸整好後,擱在了堂屋裡。

    待晚間,周家眾人歸來後,阿奶就宣布了這事兒。只叫次日他們起得早一些,先將東西給孟秀才送去,再去鎮上出攤。除此之外,周家阿奶還說了佃農的事兒,張里長幫著安排了七十來畝,周家族人這邊差不多能有個二十畝,這麼一算,周家還有近三十畝的田產要自行耕種,到時候指不定要停兩日,或者輪換著出攤。

    這些事兒,素來都是周家阿奶吩咐下去,其他人照做的,因此沒人有任何意見,倒是大伯娘在事後悄悄將周家阿奶拉到一旁,想要商量個事兒。

    “阿娘,我是這麼想的,三河和大金都不學了,只我們家三山子還在念書,你看是不是給補些甚麼?先前的紙筆太差了,左右如今這要出一份了,不若買點兒好的?還有那長衫……”

    都不需要聽她那話說完,周家阿奶就已經心裡有數了,當下冷笑一聲,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想念就念,不想念就回家。哪來的這些事兒?左右我只出這些,你要自個兒有錢,就是把金子貼臉上我也不管,不行就索性別念了!”

    “可我們家三山子不是老周家獨一份的讀書人嗎?”大伯娘登時急了,不花錢的時候不知道,一花錢才知曉這錢有多不經用。她一方面是真的想給三山子最好的一切,可她也是真的供不起。想著正好二房三房的那倆小子不念了,這就將錢省下來了嗎?既是省了錢,給三山子提下待遇也是尋常罷?

    甭管大伯娘想法如何,周家阿奶只堅持自己的看法。反正想讀那就只管讀,老周家會一直供著的。只不過所謂的供著,也只是出束脩和最普通的筆墨紙硯,旁的啥都沒有。

    不滿意?要麼自己補上,要麼也別念了,多大的事兒!

    大伯娘滿懷希望而去,卻是攢了一肚子怨氣而歸。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周家阿奶對孟秀才也挺敬重的,加上二房三房倆蠢貨都主動放棄了,咋就不能順勢提高她家三山子的待遇呢?要是家裡沒錢也就罷了,她啥都不會說,明明家裡出得起這個錢,偏就要耽擱她兒子的前程!!

    越想越生氣,大伯娘索性氣呼呼的回了房,把門板摔得砰砰響,饒是如此,也只得了自家男人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旁的啥作用都沒。

    次日一早,周家大伯倒是帶上自家兒子和倆侄兒去了孟秀才家,送上了禮物,還幫著挑了水略清掃了院子,看哪裡需要修補的先記著,等出了正月立馬給補上。

    忙活了有兩刻鐘時間,他們才離開孟秀才家,急急的趕著牛車出村去了。

    卻說今個兒大房還是照舊,二房卻是父子四人都一道兒來了,因著昨個兒試驗過後,發現雖說正月里食客不少,卻也不算太忙,三房那頭父子倆完全忙得過來,還有空賣爆米花和米花糖,尤其因著大金手腳麻利算籌也好,哪怕年歲不大,也完全能夠抵得上一個成人。

    其他兩處也差不多,畢竟已經練攤半年多了,一個是都磨練出來了,另一個則是麻辣燙已經不算新鮮吃食了,吃的人雖不少,卻也不像去年那麼瘋狂了。

    於是,二房這邊父子四人就閒下來了。

    閒了幹嘛?聊天唄!

    三河因著年歲小,素日裡除了讓著妹妹三囡外,多半時候都是被家裡人寵著的。這會兒攤位上又不忙活,他自是啥活計都沒分到,就笑嘻嘻的跟在他二哥身後,嘰里咕嚕的說著話。

    “……真的呀!我騙你做甚?昨個兒晚間我真的聽到了,大伯娘特地跑去找阿奶說話,非要給三山子買上好的筆墨紙硯,還說要買長衫。對了對了,她還說三山子是老周家唯一的讀書人,叫阿奶對他好點兒。哈哈哈哈,笑死個人了!不是我瞎扯淡,三山子要是能中秀才的話,那就是咱們祖墳上冒青煙了。”

    “他學的沒你好?”二河奇道。

    見自家二哥終於感興趣了,三河卻賣起了關子,結果回頭就被他大哥敲了腦殼,教訓道:“別老欺負你二哥傻。”

    二河沉默了許久,回頭就去揍他大哥,這話真是在幫他而不是在埋汰他?還不如三河呢!

    周家二伯看不下去了:“你仨幹啥呢?回頭索性給我往家裡待著去,起碼我這邊耳根子清淨!”想了想,又道,“三河你就直說,三山子咋了?他真的比你還笨?”

    這下輪到三河沉默了,可惜他沒勇氣反抗他爹,只得憋著氣道:“從前我老覺得咱們是沒錢讀書,但凡有條件了,哪個不成?可跟孟先生學了幾個月,我才知道這人跟人真的不同。孟先生那就是天生讀書的料,那啥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反正說了你們也不懂,就是孟先生聰明得很,可跟我們幾個比不得。”

    大河和二河對視一眼,齊齊的道:“人家那是秀才!哪個叫你跟他比了?”

    “那我也比三山子好呢!”三河不服了,梗著脖子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們仨裡頭,大金最聰明了,他頭一個學完三百千,算籌也是最好的,不過學完了他就跑了。我是第二個學完的,可他是真的弄懂了,我是下苦功夫硬生生背下來的,千字文里有一多半字我不認得更不會寫。”

    說到這裡,三河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難為情的道:“我不想念書,一個是想幫家裡賺錢,另一個就是我不會啊!這書,真的是越到後頭越難,我都快被逼死了,還沒學會,這不趕緊想轍兒跑呢。”

    二河催促道:“誰想知道你咋樣?快說三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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