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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就算性子再彪悍,沒個好腦子還是不成。
祖孫倆又商議了兩句,最後決定讓周芸芸明個兒一早帶上大料往三奶奶家跑一趟,左右其他東西那頭都是齊全的。至於之後是怎麼個售賣法,則得周家阿奶親自出馬,這卻是得等晚間再說了。
周家阿奶自信滿滿的,就仿佛三奶奶再彪悍也如同是孫猴兒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一般,完全不擔心這老貨會作麼。
事實也的確如此,等次日周芸芸將豆腐乾的法子一教,三奶奶果然略有些忐忑不安。雖說具體的售賣法子得由周家阿奶說了算,不過周芸芸也沒得狠心叫個老人家擔心這老半天的,索性將兩個法子都說了一遍,同時提醒三奶奶可以在趕場子時,拿些豆腐皮、豆腐乾去鎮上賣。
“……煮一鍋湯底,將豆腐乾切成小塊用竹籤子串起來擱裡頭,下面擱個小炭爐煮著,每串就算賣個六文錢,不也有的賺?”
雖說對物價不大了解,不過周芸芸多少也聽周家阿奶提過幾句。就說這豆腐乾好了,阿奶的意思是,索性先弄兩種。一種是兩塊中等大小的豆腐乾串成一串,每串五文錢。另一種則是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八塊一串賣三文錢。麻辣燙和串串香一個價,要是往後當零嘴兒賣也是這個價。
以周家如今的情況來看,是決計不可能再有閒工夫去擺個豆腐乾攤位的,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叫三奶奶去擺。
至於滷煮豆腐乾的湯底倒是容易得很,周芸芸瞧著這裡最基礎的配料都有,索性幫著配了一鍋,又提點道:“要是三奶奶回頭得空,還可以收些雞蛋煮一鍋茶葉蛋搭配著賣,也不費甚麼事兒。”
三奶奶兩眼放光的盯著周芸芸手裡的動作,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唯恐落下了一個步驟。
倒是周芸芸,生怕她記不住,又不能將步驟寫下來,只放慢了速度連教了兩遍,又讓三奶奶自個兒上手做了一遍,糾正了幾個小錯誤後,才總算放心。
說真的,周芸芸還是挺欣慰的,也許三奶奶是不聰明,可好歹夠認真。不像她上輩子帶的幾個徒弟,一個個揣著夢想而來,卻各打各的怕苦怕累。要知道,關係到吃食這一類的,甭管是中式糕點,還是西式點心,那就沒一個輕鬆的。真想要鬆快,當啥點心師傅?
“芸芸你可真是個好姑娘,怪道你阿奶那麼歡喜你,連我都恨不得你是我親孫女了!三奶奶跟你說喲,往後哪個敢欺負你,回頭告訴我,看我抽不死他!!”
三奶奶也是真性情,要說先前她不知曉自家那位素來精明的大嫂咋就放著這麼些兒子、孫子不疼,偏最寵愛這麼個排行中間的孫女呢?她自個兒也是當娘、當阿奶的人,最多也就是不餓著孫女,想叫她掏心掏肺的疼?做夢罷!
憶起上回看到周芸芸切土豆的那個麻利勁兒,再想著今個兒的事情,三奶奶覺得自己真相了。
她大嫂果然精明得很,要是擱她攤上這麼個金娃娃,也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疼著!
虧得周芸芸不會讀心術,要不然她絕對會被囧到了。話說回來,儘管真相略有出入,不過至少在最初,周家阿奶的確是因著原主天生帶福才對她上心的,只是沒想到這份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厚重了。直至今時今日,哪怕周芸芸不能給家裡帶來錢財和好運,阿奶也依舊會視她為珍寶。
待了半天,周芸芸就起身告辭了,出門前三奶奶硬塞了兩個白煮蛋給她,實在推辭不過,周芸芸只好收下。
揣著倆白煮蛋出了門,周芸芸腳步不停的往村後頭周家走去。只是不曾想,才走到一半路上,就遠遠的看到拐角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周大囡和大伯娘。
儘管有些不解,可周芸芸也沒真往心裡去,畢竟就算周家阿奶不待見周大囡,也不能強迫大伯娘跟親閨女沒來往。略分了點兒神看了兩眼,周芸芸很快就被旁的事兒吸引去了注意力。
因著這會兒是農閒時,除了那些去鎮上打短工的人之外,餘下的人都蹲在路邊牆根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雖都看到了周芸芸,可因著她極少進村走動,那些人倒沒湊上來跟她說話,只隱約多瞅了她幾眼。倒是周芸芸饒有興致的湊到其中一處,側耳傾聽她們的對話。
那是兩位老婦人,年歲跟周家阿奶差不多,這會兒正一面納著鞋底一面閒嘮嗑。
“楊柳村的江家喲!那可真是有錢人家,怕是比咱們村的張里長家還有錢罷?就算以往比不上,以後絕對了不得。”
“可不是嗎?上百畝的水田,聽說有一多半是上等的良田。嘖嘖,聽說他們家老大在府城那頭做大買賣發了財,這不,惦記著家裡老人,才有了賣田的事兒。”
“這是鐵了心不回來了。唉,擱我我也不回來,村裡有啥好的,府城……府城是個啥樣兒?”
“誰知曉呢,我連縣城都沒去過。我猜呀,鐵定比青山鎮好幾十倍!”
周芸芸聽著那倆老婦人都開始暢想府城如何如何好了,裡頭的人是不是每頓都吃撈乾飯時,就轉身離開了。
她只記住了一件事兒,楊柳村的江家打算舉家搬往府城,要出售家中的上百畝水田,其中多半還是上等的良田……
當天晚上,周芸芸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周家阿奶。
聽了這番話,周家阿奶連連拍著巴掌,喝問周家大伯:“我說老大,先前叮囑你買水田,你擱心上了嗎?”
“咋沒擱心上呢?一早就說定了,就是咱們家一直這麼忙著,哪裡有工夫去簽紅契。左右要到來年開春才能耕種,慢慢來唄,都說定了不會反悔的。”
周家大伯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今年的收成不好,冬日裡會不會跟去年那麼寒冷也沒個定數,到時候指不定多得是人打算賣田。再一個,就跟他說的那般,都已經說定了,哪個會反悔?一個村子,拐著彎兒還能扯上親戚關係,賣誰不是賣呢,周家又沒壓價。
這話雖也有幾分道理,可周家大伯還是被周家阿奶劈頭蓋臉一通臭罵,叫他立馬抽時間將田契過戶了,另外還讓他明個兒去楊柳村那頭打聽打聽,問問江家的水田究竟在哪個位置,怎麼個賣法。
“成成,阿娘你說啥都是對的。”周家大伯被噴得抱頭鼠竄,顧不得提醒明個兒他還要出去練攤,只滿口子應承下來。
應承下來以後,周家大伯又犯愁了,他分到的地方是較遠的縣城東頭,總不能叫自家二山子一個人去練攤罷?壓根就忙不過來的。
幸好周家阿奶也想到了這點,略一遲疑,便吩咐道:“大河你們小倆口明個兒跟著你爹和二河去縣城練攤。二牛,你別沒心沒肺的撇下他們不管,記得先去東頭安置好他們再去練攤,回頭歸家時也別丟下他們不管!”
周家二伯性子倒不算憨,就是為人處世大大咧咧的。加上素日裡周家大伯也習慣性的讓著他,每回出完攤回來都會繞道去接他們父子倆,周家阿奶就怕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照顧,干出不靠譜事情來。
吩咐完這頭,周家阿奶又喚了大兒媳過來:“你明個兒跟二山一道兒出攤,我跟你們換下地方,記得是去青山鎮出攤。那頭離得近,素日裡也不算忙,省得給我忙中出錯。”
大伯娘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兒等著她,說真的,每日都待在家裡做魚丸,她兩個膀子都粗了一大圈。哪怕心知出攤也不輕鬆,可好歹能出去透透氣,要是這活兒往後直接歸了她,那她就完全不用擔心被周大囡威脅了,畢竟早出晚歸的,想碰著都難。
其他人對此倒是沒啥意見,畢竟周家大伯又不是偷懶不幹活,買田產非但是正事兒,更是大事兒。
考慮到其他田產都跟人家說定了,周家大伯決定先往楊柳村跑一趟。
這楊柳村跟楊樹村是緊挨著的,兩村之間隔著一條小河,基本上就是屬於在這頭喊話那頭就能聽到的,當然也就那麼一小塊地方如此,畢竟兩村都不算小。
又因著楊柳村是自家婆娘的娘家,周家大伯以往也來過好幾次,這會兒更是熟門熟路的進了村,在村頭瞅著個眼熟的就問起了江家的事兒。
只是這一問,周家大伯就沒了興致。
其他的都跟周芸芸所說的相差無幾,江家發了財要去府城定居,家裡的上百畝水田都要發賣,多半都是最上等的好田,且位置離楊柳村村子雖略遠了點兒,卻恰好在大青山山腳下,離周家只有一個不算高的小山坳,翻過去連半刻鐘都不需要。
然而,就是這般完美的好田,卻附帶了一個幾乎不可能達成的條件。
“江家說了,只整著賣,不零賣!”說這話的是王家一個遠親,他倒是認得周家大伯,不過也僅僅是認得而已,不算熟稔,見他從欣喜若狂到垂頭喪氣,老人家敲著手裡的旱菸杆子道,“咋了?想買兩畝田?沒用的,江家一口咬死了只整著賣,你要是能一口氣買下來再拆開散賣倒是使得。”
周家大伯苦笑一聲:“上百畝的水田……今個兒要是十畝二十畝的,我也咬牙買下來了,大不了就跟您老說的那般,到時候再轉手賣出去。這上百畝的水田,你就是把我賣了也買不起啊!你說,要是我尋個中人,買下十畝有可能嗎?”
“你想得美,前些日子你們村那個姓張的里長,還說要買三十畝呢,就這樣江家也沒賣。要不這樣好了,你去尋你們村的里長,再拉幾個人入伙,湊錢給買了唄。”
老頭兒嘬著旱菸瞎出主意,其實他也明白,這一時半會兒,哪裡去尋那麼多手裡有餘錢的?
最終,周家大伯還是失望而歸,而是在回村時去先前說定的幾戶人家裡問了問,那些人倒是好說話,只道如今田裡的稻樁也都拔乾淨了,想啥時候簽紅契都成。
這也勉強算是個好消息,等晚間,周家大伯就如實將情況告知了周家阿奶。
周家阿奶沒咋發問就把這一茬揭過去了,似乎給人一種沒往心裡去的感覺。當然,周家其他人也是類似的想法,壓根就沒抱任何希望。
上百畝的水田是個甚麼概念?今年開春周家買的那兩畝水田,只能算中等的,且還是碰上年景不好時,也要每畝七兩銀子。如今,年景可要比開春要會兒好多了,且多半還都是上等的好田,這麼一算,哪怕不加上契稅,全部拿下來也要上千兩銀子。
可能嗎?
結果,等其他人都在堂屋裡圍著桌子開吃時,周家阿奶忽的藉口灶間的門捎壞掉了,將長子喚了出來。
“明個兒再跑一趟楊柳村,別向旁人打聽,只管去江家問。記得,一定要問清楚那上百畝良田是不是都離咱們家不遠,裡頭又有多少是上等的,多少是中等的,還有具體的賣價,一口氣包圓了是不是給免一些。都給我問仔細了,最好叫他們帶你去瞧個清楚,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