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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默設身處地地想:如果他是祈雨村村民,這仇絕對大了。在形式比人弱的情況下,他要麼就想辦法逃離烏乾城勢力範圍,要麼就想辦法隱藏力量等待時機,總之不可能不報仇。
“烏乾城為什麼不殺光他們?”和嚴默握手前行的原戰問。
這也是嚴默想問的。
夕陽遲疑了一下,“我聽到一些傳言,但不知道真假。”
原戰:“說說看。”
“是。傳說當初烏乾城去討伐從深淵魔鬼那裡獲得力量的魔戰士時,本來是想殺光祈雨村民,但祈雨村的村巫似乎有一個很特別的能力,到底是什麼能力沒人知道,只知道最後烏乾城只殺死了魔戰士和一部分祈雨村民,其村巫和婦幼都沒動。”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路口。
嚴默抬頭就看見泥濘的野地上跪了六個人,在這六人中間躺著一名老者,老者身下有獸皮。
夕陽解釋:“他們就是祈雨村村民,他們有祖規,一生不得住糙木之屋,也不能進。”
很奇特的祖規,嚴默想,同時問道:“那他們平時住哪裡?”
“大人,我們平時都住在山洞裡。”跪在最前面的一名壯年男子答道。
嚴默目光轉向祈雨村民,“原來如此。你們都起來吧,我這裡誰來看病都一樣,不需要跪著求誰。如果你們不願意入屋,那麼我們就找一塊乾燥的地方,病人可不適合待在泥濘里。”
說著嚴默轉身,“跟我來。”
祈雨村民互看,領頭的男子點頭,六人一起站起,同時用獸皮兜起中間的老者。
野外空地多,也不用特意尋找。嚴默直接在茅屋前的空地停下,“阿戰,幫個忙。”
“平整?乾燥?沒有野糙等雜物?”
“對。”嚴默笑。
原戰點點頭,手輕輕一推,泥地上長滿的野糙灌木就如長了腿般,竟然全都自動向周圍避開,很快就空出一塊寸糙不生的泥地。
夕陽雙拳握緊,他見過原戰施展“魔力”點燃火堆,可現在這是什麼樣的魔力?
祈雨村民幾人腳步一動,表情似非常激動,領頭的男子同樣,可他還算能控制,只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原戰的表演並沒有就此結束,泥地雖然沒了糙木,但地面不平整,又被大雨浸泡得爛軟,一點都不適合作為醫療場地。
腳掌微微一抹,空地迅速變得平整。
再抽走水分,用火烤一烤,這塊空地的地面竟變成了近乎陶器一樣的質地。
任誰都崇拜強者,更何況是出過魔戰士的祈雨村村民,其他無角人也許還會忌憚原戰的強大,甚至恐懼他的“魔力”,但祈雨村人看原戰的眼神,簡直恨不得原戰就是祈雨村人一樣。
嚴默一拍巴掌,“把你們的族人放下吧,先從你開始,一個個來。”
“等等。”領頭的男子忙道:“大人,能不能先看看我們的大巫?他病得很重。”
嚴默沒有拒絕男子的要求,快步走到老者身邊,先觀察他的氣色外表,再給他搭脈。
“啪!”那老大巫竟然睜開了眼睛,還一把扣住嚴默手腕。
嚴默能躲過,但他沒動,“你的情況有點奇怪。”魂力化成絲線探出。
臉上已經長出老人斑的老大巫用著一雙宛如死魚般的眼睛盯著嚴默,抓住他的手也沒放開。
老大巫的精神防禦很強,嚴默沒有動他的防禦,只在外圍繞了一圈,但這已足以讓他得出結論。
“通常感染了疫病的人,其魂力消耗也很嚴重,這就是所謂的身心合一:人的靈魂病了,身體也會生病;身體病了,靈魂也會受到影響。可是你……”嚴默手腕一轉,與老人的手分開。
老大巫眼珠子微微動了動,剛才他突然感到手掌某處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然後他的手掌就突然沒了力氣。現在再握握手,力氣又回來了。
嚴默,“你的魂力依然強大,身體卻病入膏肓,如果不是我親自診斷、親眼看到,我會以為我剛才分別診斷了兩個人。”
“你……是巫者。”老人的聲音非常乾澀暗啞,他說的是肯定句。
“可以這麼說。”
“你能……救我?”
“有點難度。”嚴默看向老人的眼睛,“你身體中的生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我剛才說你病入膏肓其實還不準確,應該說你離死亡只有半步,就算你的魂力很強大,你的身體也拖不過今天傍晚。”
祈雨村人大驚,領頭男子撲過來就喊:“大巫!您不是說您還能活至少一個月?您、您騙我們?”
領頭男子和其他村人都嚇出了一頭冷汗,雖然他們一路上一點都沒有停歇,緊趕慢趕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這裡,但如果稍微碰到一點事,稍微耽擱一點,他們的大巫不就……
“大巫,您真是太亂來了!我早就說我們先走,您非要等其他人。”領頭男子急得顧不得地位之分。
老大巫沒有理自己的村人,只盯著嚴默看,又問了一遍:“你……能不能救?”
嚴默,“你們還帶了其他病人?在哪裡?”
領頭男子咬牙,“在後面,剛才遇到有角人,他們全躲起來了,我們幾個帶著大巫先從小路摸了過來。”
“像你們大巫這樣病情的人多不多?”
“快死的有好幾個,有一些已經不能走路,還有一些勉強能走,但走不快。”
嚴默不解:“你們為什麼不派一個人來找我?讓我過去醫治你們?”
領頭男子和其他祈雨村人臉上都露出了憤恨和恐懼的表情。
“因為有角人!”這五個字,領頭男子說得咬牙切齒,“他們派了人殺人焚村,幸虧我們得到消息,先帶村人逃了出去,否則……後來我們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聽說你們這兒可以治病救人,我們就直接找過來了。”
“也就是說你們全村都來了?”
“嗯。”
“病人和健康者都沒有分開?”
“要分開嗎?那誰照顧生病的人?”男子茫然。
嚴默無法責怪男子,因為他們什麼都不懂,他問了男子他們的村人還有多遠,轉頭就讓夕陽回去帶一些人和騎獸過來幫忙。
在這段時間內,他給這六名祈雨村人分別診脈,查出其中兩人已經被輕微感染。
營地幫忙的人手趕到,這些人大多都是窪地村人,負責帶隊的是後獅。這支隊伍算是嚴默現在手上最忠實也最好用的一批人手,之中有一大半人都是他來到後救活的病人。其他村人有心幫忙,卻大多不肯接觸病人,只窪地村人對他信任無比,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嚴默讓他們去和原戰接祈雨村人。
祈雨村領頭男子看向老大巫,老大巫眼皮合了下。
嚴默在老大巫面前半蹲,“如果我沒看錯,你這種情況應該是施展了類似替身的巫術。你是不是把其他人的病症轉到你自己身上來了?”
老大巫的死魚眼轉動。
嚴默一邊給他扎針,一邊閒聊般道:“我有一位師父特別擅長詛咒之術,像這種代替他人接受病痛、傷害、詛咒等的巫術,他跟我說過很多。有人會用這種巫術害人,但也有人會用這種巫術救人。你是詛咒巫師?”
“不……是。”老大巫開口:“我只會……這一種。”
“嗯?”嚴默微笑,那笑容讓人看了就不由自主放鬆心神,想要對他吐露一切。
“我可以代別人受苦,也可以把自己受到的轉給他人,但轉給別人需要有生祭。”老大巫驚奇地發現,就被扎了幾針,他說話竟然順暢了許多。更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怎麼猶豫的就說出了實話。
嚴默判斷這位村巫的替身巫術很可能只能代替或者轉給少數人,否則他們村也不會仍舊有那麼多人生病,烏乾城也不可能把他們逼到這種程度。
“是不是你們村的大巫都會這一手?所以烏乾城才放過你們?”
老大巫沉默了一會兒,“……對。”
“看來你們大巫手中有烏乾城主或者神殿大巫的鮮血毛髮之類。”
老大巫沒說話,默認了。
嚴默雖然好奇他們怎麼得到那麼親近的東西,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祈雨村巫願意把他的能力告訴他就已經很不容易。當然如果他沒有先看出來,想來對方也不會主動說出。——他這時還沒意識到,他“和藹可親”的笑容才是最大問題。
“你是誰?來自哪裡?”老大巫終於忍不住問到。
“我?我來自很遠的地方,你可以叫我默巫。”嚴默語氣一轉,“你的病情比較糟糕,普通的醫術和藥物已經無法治療你。先給你拖延一下,等你的村人趕來,我一起看看,如果重病的人太多,我們再來試試其他治療手段。”
接近傍晚時間,原戰和出去接人的隊伍把祈雨村人全都接了回來。
這支隊伍有不少人,他們為了掩藏形跡,分了三批走,全部加起來共有近百人,可惜完全健康者加上之前的四人也不過才二十多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染上了一點病症,有些人沒有得霍亂,卻得了其他病。
藥物不夠,他還要省出一部分等有角人下次帶藥材來時交換。而且這一村的人病情不一,較為複雜,就是有後獅他們幫忙,他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把他們都處理過來。
後獅那支隊伍和糙町他們不同,糙町他們這幾年都被他好好培養了一番,不說護理能力,就是稍微複雜的手術都不成問題,糙町率領的那支醫療隊基本都有獨立診斷和醫治的能力,如果有糙町他們在,他就不用這麼辛苦。而現在幾乎每一個來求救的人他都要親自看過、親自給他們配藥等。
“我想試試。”嚴默突然對原戰道。
“試什麼?”原戰接過嚴默遞過來的水罐,仰頭一氣喝光。
嚴默看著他被水浸潤的下巴,“我的神血能力。”
“你是說祭祀之舞?”
“不是。是和善言族血脈巫者的真正能力有關。我感覺到了……”嚴默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描述,自從上次他吸收了那枚水岩木果,不但巫果得到好處陷入沉睡,他自己也在冥冥中感覺到自己身體或者說靈魂中有什麼被激活了。
而隨著時間過去,他這種感覺也越發明顯。
“你知道要怎麼做?”原戰神色有點凝重。咒巫曾經說過,善言族就因為他們的能力太逆天才會被神靈所棄、被其他智慧生物忌憚乃至聯合起來把他們消滅。
“我大概知道。”這就像嬰兒天生就會吸奶一樣,這種能力也屬於他的本能,只是他之前的能量和魂力還不足以讓這個本能覺醒。
因為祭祀之舞,因為指南改造過的身體,因為他服下的水岩木果實,以及指南給予的訓練法,多種不可能和難以達到的條件相加,這才讓這個本來已經深深掩埋在他基因中、幾乎無法再甦醒的本能終於再次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