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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很乖地點頭。
解決了第一個問題,嚴默開始解決第二個,“你是不是……想去見那個女人?”
小孩這次猶豫的時間更長。
嚴默單手摟著小孩耐心地等待著。
“我……想去,我感覺她快要死了。”小孩對死亡的理解並不多,但他看過那些被殺死的動物和無角人,而他剛才在夢中看到的場景讓他覺得那個女人就快要死了。
“我想在她死之前,讓她抱我一下,就像師父你這樣抱我一樣。”小小的孩子說出了他小小的單純的願望。他不知道自己對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感情,但他在夢中看到過其他母親和小孩相處的場面,他希望那個生他的女人也能抱他一下。
“你恨你母親嗎?”嚴默在心中嘆息。
蘇門搖頭,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幾乎就是一個陌生人,如果不是她每次來鬧都說是想看他,他也不會在意她。可就像他能感覺出來那個女人就在附近一樣,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她並不是像她嘴巴里說的那樣重視她。他曾經在夢中跟過她兩次,每次當她離開公爵府一段距離後,她臉上的傷心就都消失了。
嚴默拍拍小孩,他能理解小孩此時的心理狀態,他在前世的某些地方見過很多這樣的小孩,他們生下來就和母親分開,沒有接觸自然無法產生感情,可經過後天教育,他們知道了“母親”這個詞,看到別的母子相處的場面,難免就會對“母親”這種生物做出一定美化,進而對見到自己的母親產生過高的期望,但也有些人就和蘇門一樣,只是想見一面做個了結。
“那就去見見她吧。”嚴默幫小孩下了決定,雖然他內心覺得小孩根本不欠那白角女人什麼,但……這不是有指南在嘛!他知道了這件事,卻不讓人小孩去見快要死的母親,天知道指南會找什麼名目懲罰他。
可嚴默雖然決定帶小孩去見那白角女人,但他的性子根本不會讓他去美化那個女人,反而帶著點醒的意味道:“我想法帶你去見她,是因為你是我的弟子,我想滿足你的願望。但你要明白,你不欠她什麼,就算她生你一場,但你並不是自己想要來到這個世界,而且你的到來不如說是她的設計,你並不是誰的愛情結晶,你只是陰謀的產物,你被囚禁九年,那個女人要付一半責任!所以那個女人如果說她有多愛你,那肯定是在騙你,如果真愛你,她就不會在這時候求你去見她。”
也許那女人對蘇門並不是這樣,也許她只是出於被迫,但嚴默又不是善人,他才不會把這種話告訴蘇門來給自己和小孩增加麻煩。
嚴默說的話很冷酷,小孩聽得木呆呆,他以為他師父會說“她畢竟生育了你”之類,在大巫傳承中,那位大巫就向一個人這麼說過。
嚴默抱起小孩,最後道:“如果她向你提過分的要求,不要理她,嗯?”
小孩甩頭就把傳承中那大巫的話給扔出腦袋,對嚴默用力點頭,然後真心地道:“師父,那我們就不去看她了。”
嚴默笑,“去,為什麼不去?”
他倒要看看紅角族或者說那個胡蓮大祭司到底在搞什麼鬼。就像胡蓮和尼爾王應該能猜出蘇門就在他們手上一樣,他也明白胡蓮利用那個白角女人目的不是為了蘇門,而是想留下他和原戰。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他的徒弟被多餘的人困擾,有一個白角族讓他徒弟擔著責任也就算了,再跑出來一個不省事的母親那就不必要了。
亞蘭大巫派來的人沒走,他在等嚴默回復。因為亞蘭他們都知道,蘇門要不要去看那個女人不是蘇門能決定的,而且他們也有點小心思,他們也不想蘇門去冒險,但又不想承擔阻止蘇門大巫去看自己母親的罪名,如果那女人因此死了,蘇門大巫恨上他們怎麼辦?
嚴默看到那位信使就笑,那信使臉皮薄,當場臉就紅了。
嚴默總算“仁慈”地沒有戳破他們的打算,問:“對方有說要在哪裡見面嗎?”
信使還算恭敬地回覆:“那位的家人跑到神殿門口哭訴,說那位想要見自己孩子最後一面。對方留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明天早上,額藍山谷。”
額藍山谷與三城正好形成一個菱形,靠近申屠城和洛蘭城,與玄宇城相對。
這座山谷雖然靠近三城,卻罕有人至,因為那裡是一座從古傳下來的古老墳場,裡面不知埋了多少屍體,相當於嚴默前世的亂葬崗,一些無角人奴隸或死得不光彩的人都會被扔到那裡,也許因為山谷里被拋棄的屍體太多,久而久之,這座山谷便變得陰氣橫生、林木茂盛,瘴氣、毒蟲、毒植都不缺,弄得白天都無人敢輕易涉足。
第二天早上,聽了一腦子額藍山谷各種離奇傳說的嚴默帶著蘇門前去赴約,原戰理所當然也跟去了。
在嚴默三人離開營地不久,就有人悄悄向外傳遞了消息。
祈鴻志聽到匯報,表情不變道:“先不要動他,繼續盯著。”
額藍山谷。
這裡說是山谷,其實是一座呈“凹”形的小山,山不高,最高處目測也就約六百米左右,就是占地不小,幾乎相當於一座城的面積。
山里除了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其他地方全都雜木橫生、糙長藤多。
為了避免山間瘴氣,嚴默特地等待太陽出來才進入山谷。
這時原戰已經不在他身邊。
“看來這裡的瘴氣很厲害,鳥雀聲都少。”嚴默對小蘇門說道。
蘇門抓著嚴默的手,小心看著腳下。
身邊有小飛蟲聚集過來,可當飛到他們身邊一尺處時都被擋住。
最神奇的是,腳下的長糙和樹藤等,竟然會自動避開他們。
蘇門睜大了眼睛,有點害怕,“師父,你看!”
嚴默對此已經不再驚奇,他剛到這裡時,這裡的“神靈”就對他表現出了親近之意,而當他上次在王城神殿放了一次大血祭祀後,他甚至不用再和這些小精靈們交換什麼,只要是他走到的地方,無論糙木還是山石都會自動避開,只偶爾有些調皮的,會故意來纏他的腳,不過卻不會傷害到他絲毫。
有時候,嚴默甚至能從這些小精靈的動作中感到一絲絲諂媚和討好。
嚴默好笑,他到現在都沒弄懂這些“神靈”為什麼會喜歡他,只知道和能量有關,可他的能量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呢?
“……人,……有人躲在山裡,很多……”
嚴默腳步微頓,風聲似乎送來了小精靈們的耳語。
“他們躲在哪裡?我能避開他們嗎?”嚴默使用魂力問出這句話時,並不期待小精靈們回答他。
可是很快,他前面小路突然長出了大量野糙,堵住了去路,而他左手邊的茂密野林則分開了一道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的小道。
笑容在嚴默臉上浮現,“是走這邊嗎?謝謝。”
嚴默牽著小蘇門轉身踏上了另一條路。
走了半個角時,蘇門看嚴默的目光越來越崇拜,他覺得他師父好神奇!前面看著明明沒有道路,可他師父還沒走到面前,那裡就出現了新的小路。
道路七扭八拐,蘇門早就迷失了方向,可他一點都不害怕,他師父在路上還教他認識某些糙藥。
“呀!”小蘇門嚇得蹦起來,他剛才好像踩到了一隻人手?“師父!”
嚴默低頭,只見cháo濕的腐土中伸出了一隻蒼白的手掌,還有一股隱約的惡臭。
嚴默蹲下身撥了撥,笑出來:“喲,這不是殭屍手蘑菇嗎?真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看到。”
“蘑菇?”小孩驚訝,也蹲下來。
“對,而且還能吃,無毒,就是有臭味,需要捂著鼻子吃。你要采些回去吃嗎?”
小孩噗嚕嚕搖頭,他才不要吃長得跟人手一樣的怪蘑菇!
嚴默起身,也拉起小孩,“這裡會有那麼多可怕的傳說,大概也和這些殭屍手有關,什麼走在路上會被死者的手抓住,什麼看到無數的死者的手伸出地面,呵呵。你看,這裡一片都是……”
嚴默忽然啞巴了,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上沒有什麼大的樹木,全都是些低矮的灌木,長得還很稀疏,奇怪的是這裡的土質很肥沃,地面上長出許多殭屍手蘑菇。
他以為是殭屍手蘑菇,但仔細看就能發現那並不是什麼蘑菇,而是真正的人手!
人手會這樣伸出地面,只有一個可能,這裡是一個活埋坑!
“……來了,快走,……在找你……”
嚴默一拉小孩的手,飛快跑入剛出現的小路中,同時試探地問:“能讓我接近他們嗎?”
“……危險……”
“我會保護好自己,請相信我。”能被“神靈們”說成危險,那些打算埋伏他們的人到底有多厲害?
嚴默不可能一直躲著他們,他需要了解敵情。
“這邊……”落在山壁前的藤蔓爬動,露出了一條狹窄的fèng隙。
嚴默帶著蘇門擠進那條fèng隙中,fèng隙里滿是蛇蟲,見有人進來紛紛走避。
fèng隙一開始很窄,到後面開始變寬。
到了中途,山壁一側出現一個洞穴,一條蟒蛇游出,對嚴默吐了吐蛇信,隨後鑽入那個洞穴。
嚴默跟入,蘇門緊張得不得了。
洞穴很長,走了大約有近小半個角時,才終於看到一道透光的fèng隙。
那條蟒蛇盤在那fèng隙處,蛇頭對著fèng隙晃了晃。
嚴默大膽靠近蟒蛇,湊到fèng隙面前。
fèng隙有點高,小蘇門踮腳也看不到。
忽然他的身體被蟒蛇卷了起來,小孩嚇得第一步竟是先捂住自己的嘴巴。
嚴默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見蟒蛇只是把小孩舉高就不管了。
那蟒蛇似乎很喜歡小孩子,用尾巴捲起小蘇門,就這麼舉著他。
蘇門放下捂嘴的小手,摸了摸蟒蛇的身體。
蟒蛇發出“嘶嘶”聲。
外面,一支六人的小隊在休息,無一例外全是無角人。
這六名無角人衣著、長相、性別和年齡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脖頸上都戴著一隻骨質項圈。
“奇怪,為什麼我們會找不到那三個人?”六名無角人中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說道。
“是啊,據傳過來的消息,進山時還有人看到他們三個,後來就只剩下兩個,可等那一大一小進山後,竟然沒有一個人再看到他們。”另一名貌相普通的女子道。
“那兩人也是魔戰士,在山裡消失不見有什麼好奇怪的。神眼大巫,你看到那三人了嗎?”一名像是領頭的人問另外一個坐在大石上閉著眼睛的半老者。
半老者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難懂的含義,搖了搖頭。
“連您都看不見他們?怎麼可能!”領頭人大為吃驚。
半老者語音低啞:“有什麼遮住了我的眼睛,不想讓我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