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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嚴默衝進了溪水中,拼命擦洗沾到身上的粘液。
涼水流過,會讓他好受一點,但並不能徹底解決他的痛苦,而且看著那些被粘液沾到的皮膚,已經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就這樣!就這樣他還想一個人從鳥口下逃出,在這附近生活下去?!
哈哈哈!做夢呢你!
看看吧,給你逃走的機會,你都只能再跑回來!
嚴默眼淚不停往下流,不是傷心,而是生理性不可抑制的淚水,那些紅腫燙傷的皮膚實在太疼了。
如果他沒有嫌棄那件獸皮衣沾到尿液而一時犯了糊塗,想要等幹了再穿上,他也不至於就這麼光溜溜地被燙傷這麼多地方。
人面鳥在他屁股後面踱步,“桀!”
不要亂跑,笨蛋,這附近很危險。
還有你為什麼要扒了自己身上的毛皮?你不冷嗎?它已經嗅到了冬天的氣息,這時候大地上跑的、天空中飛的,誰不是趕緊換上更厚實的皮毛或羽毛?這時候扒自己的皮毛,桀桀,真是太蠢了!
人面鳥歪頭,翅膀一扇,再次飛回自己的巢窩。
“噗啪!”這次掉下來的是他的獸皮衣。
嚴默無言地看著那件迅速沉底的獸皮大衣,再一次表示出深深的後悔。
溪水並沒有讓他身上的燙傷得到多少緩解,他需要找到藥物治療。
當嚴默急著在附近查看有沒有合適的糙藥時,人面鳥低頭從水裡叼起半透明的鵝卵石遞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
嚴默沒有立刻接過。
人面鳥有點著急,叼著石頭就往他腰部紅腫的最厲害的那條傷口擦。
但它的鳥喙先接觸到了他的皮膚,當下,嚴默就像被人又在傷口上劃了一刀般慘叫出聲。
人面鳥歪頭,這次它叼著鵝卵石往少年的手上送,拿著,拿著!
嚴默懂了,他接過了那塊鵝卵石,並嘗試性地在自己被粘液沾到的紅腫處輕輕按下,滾動。
冰涼透骨的感覺立刻從傷口處傳入。
不消片刻,隨著他拿鵝卵石在自己傷口上不住滾動,那火燙難忍的感覺就越來越少。
嚴默一發現有效果,立刻彎腰再次抓起一塊鵝卵石,兩手並用,往兩處最厲害的傷口處按去。
這件事過後,嚴默暫時失去了逃跑的心思,他能感覺出來,那隻看似可怕詭異的人面鳥似乎真的沒有拿他當食物的意思,更多的倒像是在養一隻……寵物。
當天,他又被大鳥帶回了那個窩,不過這次他沒等大鳥來抓他的肩膀,他主動伸手抓住了它的腳踝。
大鳥一開始被抓住腳踝相當不習慣,甚至自然抖動身體想要把他扔下去。
嚴默保持不動,任由大鳥帶著他在天空盤旋,直到它飛到那個窩的上空,他覺得高度還算安全,就自己鬆手跳下。
人面鳥似乎相當驚訝,兩腳抓著窩的邊沿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喉嚨中發出“咕嚕”聲。
嚴默現在已經可以簡單地判斷出,每當大鳥的喉嚨發出類似的咕嚕聲時,大多表示它心情很好。如果發出“桀”叫聲時,聲音輕,還好,如果聲音很尖銳高亢,則多是警告和憤怒的意思。
大鳥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鳥窩裡的臭味雖然已經不重,但那大鳥竟然不願在自己的窩中多停留,丟下他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第二天,大雨傾盆而下。
無處躲雨的他,只能頂著那還沒幹透的獸皮縮在鳥窩內一角,他的身邊全是他聚攏過來的干糙和羽毛,可就算這樣,他仍然冷得發抖。
明明昨天白天還算暖和,可今天大雨一下,就如凍雨般,直寒心肺。
大鳥不知去了哪裡,也許找地方避雨去了?這個窩可不適合雨天和冬天。
畜生就是畜生,把他丟在窩裡就不管他了,看他能洗澡就以為他不怕雨淋是不是?至於餵寵物的食物,昨天的蜜瓜還有一個在窩裡,水……這麼多雨水還怕沒水喝嗎?
他會不會凍死?嚴默在抱著自己的肩膀縮成一團昏迷過去前這樣想到。
嚴默病了,整個人燒得滾燙並神智不清。
人面鳥在次日雨停就飛了回來,當它發現它抓回來的小兩腳怪怎麼弄都醒不過來,也不吃東西不喝水後,它急了,飛上飛下地運送那半透明的鵝卵石。
它以為,小兩腳怪身上還有雷神的口水,否則也不會呼吸都冒著熱氣,整張臉都紅通通。
很快,鵝卵石堆得就要蓋住燒得稀里糊塗滿口胡話的嚴默,咋一看,就好像鳥窩裡多了一個人形的石頭墳墓。
“嘟嘟……,這裡你不要來,爸爸錯了,爸爸不該讓你再到這世上受苦……”
“嘟嘟,爸爸來找你了……我們……”
“原戰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我要……”
“鹽……很多鹽……”
“原戰,你救我……我還你一百斤……不……十斤鹽……我們兩清,我不欠你的了……下次見到你,我就……殺了你……”
小兩腳怪在說什麼?
他要死了嗎?
它不想讓小兩腳怪死。
小兩腳怪是不是想家了?
它看過,那些兩腳怪都生活在一起。
一起……對,它要再抓一隻兩腳怪回來!
“桀——!”人面鳥陡然拔高,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扇動,身體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用最快的速度沖向了遠方。
第38章 挑剔的山神
人面鳥衝到了它捕捉小兩腳怪的地方,人呢?都在哪裡?
藏在樹枝里負責瞭望的猛一看到人面鳥出現,立刻撮唇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人面鳥一聽到口哨聲就瞄向了那棵大樹,很快它就發現躲在那裡的兩腳怪一隻。
可是那樹的樹冠很討厭,長得非常大,那兩腳怪看到它竟然又往中間縮了很多,讓它俯衝下去也不一定能把他從樹枝里拎出來。
猛的口哨一響,附近某個小丘的上端地面突然破開一個洞,從裡面鑽出一個腦袋。
原戰仰頭一看是人面鳥,面色立刻變得猙獰,回頭:“是人面九風鳥!它又來了!”
獵從旁邊擠出,也探頭向外看,“九風鳥是天櫃山的山神,那裡才是它的狩獵地盤,它怎麼會來到這裡?”
“看來小奴隸的肉很好吃,讓這位山神鳥惦記上我們。”原戰神色陰沉,他之前只聽過人面鳥的大名,但從未見過,兩天前第一次看到,也因為小奴隸被抓,憤怒和急迫超過了恐懼,讓他甚至追著這位山神鳥跑了很長一段路。
等他觀察了羊群動靜,又找回木矛,回來後把事情經過和人面鳥的外形詳細告訴了獵,獵聽後立刻一臉後怕和沉重地告訴他,那人面鳥很可能就是天櫃山的山神九風,一個他們絕對不能招惹的對象。
“被山神看中也是那孩子的福氣,我們不要出去,它找不到獵物就會離開。”獵重新鑽回洞中。
這個洞並不是臨時挖建,以前原際部落的戰士也會經常到這片捕獵,因為沒有比較安全的落腳地,就乾脆自己在適合的小丘上挖了一個洞,洞不大,塞上十一個人就已經滿滿當當,甚至不能全員躺下來睡覺,只能輪流。
裡面處理得也相當粗糙,牆壁上到處都露出糙根,有些根須還拖到了地上。
但這裡至少能避雨、躲風,也不容易讓食肉獸發現。
昨天下大雨,十一個人一起動手,把洞又稍微擴大了一點,但也不敢多,以前他們經常會把洞穴挖塌,所以這個落腳地哪怕擠了些、小了些,他們也忍了,把洞稍微擴大一點後,再把兩邊的接水溝又挖深了不少,好讓滲透下來的雨水可以從溝里流出洞外。
原戰站在洞口握緊了木矛,自從他回來說小奴隸被山神九風給抓了去,大家就都沒有對鹽默的活命再抱有希望,神色麻木,又似覺得理所當然。糙町和猛看起來有點悲傷,但也沒有說要讓大家去救少年。
原戰知道族人和夥伴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就是他被山神九風鳥抓走,大家知道了也不會去救他。因為第一,天櫃山位於部落的西南面,路途十分遙遠,從來沒有族人到達過那裡;第二,在獵的口中,沒有人會是山神九風的對手,哪怕是酋長那樣的四級戰士。
見到這位山神,他們唯一能做的不是攻擊,而是躲避和隱藏。
原戰也明白這些道理,可是這樣的情形又讓他十分不甘,他渴望變得更加強大,渴望去做些什麼。
“戰!”獵回頭叫他。
原戰抬頭。
“不要再去想你那個奴隸了,等找到鹽以後,你可以拿鹽再去換一個回來。如果你喜歡鹽山族人,也可以拿其他東西和彘族交換。”獵也很喜歡那個鹽山族祭司弟子,那是個心地很好的孩子,可畢竟是他族人,又是奴隸,丟了也沒什麼,何況他們對找鹽也有了些眉目。
原戰也是這麼告訴自己,可是……那人就在他面前,在他手中被搶奪了去。這種恥辱和不甘,以及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讓他根本無法放下,至少現在不能。
“戰,你說的那個地方的石頭真的能嘗到鹹味?”大山擠到洞口,他需要透口氣。天亮了,他們正準備出發去戰說的那個地方。
前天因為毒刺族人發現他們,他們和毒刺族人打了一架,沒去成。昨天又下大雨,還是沒去成,哪想到今天山神九風鳥竟然又來了,現在他們誰也不能出去,只能先等對方離開。
原戰點頭,“能,我舔了。如果不是石頭很大,我就扛一塊回來給你們一起舔舔。”
能讓戰說大塊的石頭,那肯定非常巨大,有幾位戰士對那邊地形還有印象,一聽原戰所說,腦中立刻就一起浮起了幾塊矗立在地面上的巨大岩壁的景象。
“啾——!”模仿鳥兒的清亮而急迫的口哨聲再次響起。
原戰立刻看向洞外。
“糟了!猛!不要下樹!”原戰站在洞口大喊。
獵臉色一變,立刻擠開大山,湊頭往外看。
洞外,水神樹上,找不到其他雙腳怪的人面鳥九風不肯離去,圍著水神樹冠不住盤旋,剛才它發現了一個空隙,帶著一點恐嚇的意味,它的爪子對準那處的樹枝狠狠一抓。
樹枝斷落,空隙變得更大。
猛想不到這只可怕的大鳥竟然會如此聰明,怪不得他老哥說這隻鳥是山神不能惹,哇呀呀,它要抓住他了!
任誰近距離看到這樣巨大且面容詭異的凶禽都會感到恐懼,哪怕猛這個戰士也不例外,他開始挪動身體,想要躲過九風。
“猛!不要動!”獵神色劇變,那山神九風太厲害,竟然知道用爪子掰斷外面礙事的樹枝。
可是猛從樹上下來才最危險,從樹到這個洞穴有一個飛矛不到的距離,雖然很近,但猛的速度一定趕不上那傳說中乃是風神之子的山神九風。
“猛這樣太危險,我們得想法把那隻人面鳥嚇走!”原戰沉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