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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把那兩個無角人抓回來?”
“摩甘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去有什麼用?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不要對那些無角人太好,結果呢?你不但允許他們進城找活干,還允許他們留在城中居住,現在連那些無角人魔戰士都混進來了!這次疫病明明是無角人帶來的,我要殺死無角人,你還不允許,你這樣做,又怎麼對得起城中那麼多自己人?”
城主給他氣得說不出話。
烏乾亞瑟“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又罵:“那個伊凡大師也是年紀大了,腦子壞掉了,那麼多聰明有天賦的有角人他不收,竟然非要收一個無角人學徒。你派人去抓那無角人,他還阻攔摩甘,如果不是他阻攔,那兩個人又怎麼能逃得掉?”
“夠了!”城主大道理跟他說過千百遍,尤其是對於無角人的安排等,但他這個兄弟和許多偏狹固執的有角人一樣,在他們眼中,無角人不屬於重要的、需要籠絡的生產勞動力,而是與牲畜同等,甚至連戰獸都比不上。
“伊凡大師怎麼都是我城唯一的大骨器師,你提起他時放尊重點!”城主看烏乾亞瑟表情就知道他沒聽進去,也懶得再跟他說什麼,揮揮手,“你走吧,我會讓人安排你回王都,你先回去收拾,明早我就送你離開。”
沒想到他這個貪生怕死的弟弟在這時候卻又不著情理的固執起來。
“我不走!該走的是那些無角人!大哥,你就聽我一次又怎樣?我相信只要把那些骯髒的無角人全部殺死……好吧,把他們全部趕出城,再讓神殿全力治療生病的有角人,城中疫病一定會消失。只要無角人還在,就算神殿能把生病的有角人治好,可要不了多久其他有角人也會生病,無角人必須離開我烏乾城!大哥,你就聽我一次吧!”
城主思緒也被攪得混亂,來囔囔說要把無角人全部殺死燒光的不止他弟弟一個,從城中疫病爆發到現在,多少貴族來找他,就是神殿的神侍們也不少人都有這個意思。
城主讓兄弟離開,親自去了神殿找摩羯大巫,他需要其他人的意見。
摩羯大巫也很矛盾,但他指出了一點致命處:“神侍們去救助生病的有角人就已經忙不過來,現在連神侍都已經倒下好幾個,在藥物、人手都缺乏的情況下,我們必須有所抉擇。”
這個抉擇不用說,就是要不要放棄無角人,全力救治有角人。
城主皺眉,“城中無角人都經過了長期馴化,他們比城外那些村落的無角人要好用聽話的多,也忠心的多。我原本還想從他們中間挑選出一些忠心又厲害的去管理那些村落,那些無角人大巫雖說沒什麼本事,但留著總是隱患,他們不信磐阿神,卻信什麼祖先之靈,尤其那些南邊村落,竟然五六個村子聯合起來搞大型祭祀,他們想幹什麼?”
摩羯大巫靜靜地看著城主,低聲道:“磐阿神在上,他會指引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城主走到窗前,單手負於身後向外看去,最終做下決定:“城中健康的無角人全部驅逐,允許他們帶走自己的財產。生病的無角人……全部殺死,屍體焚燒。”
這個命令讓烏乾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角人大多都覺得理所當然,無角人倉皇失措,天塌了一般哭號哀求。
烏乾亞瑟仗著自己有強大的護身骨寶,親自帶著一隊士兵挨家挨戶地搜索無角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趕出城。
雖然城主說了允許他們帶走自己的財產,但在那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能好好收拾?再加上烏乾亞瑟出了名的厭惡無角人,城中健康的無角人稍有反抗或不滿的言語,都會被當作病人殺死,直到他們發現如果主動獻上自己微薄的財產,說不定還能留下一條命,到了後來無角人已經變成在哭求著買命,只求能活著離開烏乾城。
於是,守在東路封鎖線的原戰在等了兩天後沒有等來一個有角人,卻等來了一個個衣衫襤褸、神情淒楚的無角人逃難者。
晚上,嚴默得到九風報信,跟著九風飛回原戰身邊。
一落地就看到封鎖線附近一座座臨時搭就的低矮茅糙房。
“烏乾城中的人開始往外逃了?”嚴默算算時間也覺得差不多,這時候第一批染病者如果沒有得到有效治療,很可能已經出現死亡者。
原戰搖搖頭,“早就開始了,不過先逃的是有角人。可這些無角人不是自己逃出,他們都是被驅逐者。”
“你怎麼知道有角人先逃了?他們跟你說的?”嚴默在原戰身邊坐下。
原戰勾唇,“這裡又不是天天都有有角人戰士過來,我閒著沒事在附近轉了轉。”
他沒跟嚴默說,他其實是打劫打出癮頭來,到後面已經不滿足有人主動送上門,而是改成他這邊主動出擊。不過為了避免引起烏乾城注意,他只是探了探,並沒有出手。
嚴默猜出這傢伙可能幹了什麼壞事,顧忌著指南懲罰,就沒詳問,換了話題道:“你讓九風帶我回來,有什麼事?”
“想你了唄。”原戰伸臂摟住他。
“還有呢?”嚴默放鬆身體,臉上不自禁地帶出了一點笑容。
“巫果有沒有鬧你?他不是說服下那果子對你有好處嗎?你累了這麼多天,今晚正好吃一個,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精神也足。”
嚴默心動,他早有這個打算,但霍亂發展快,他幾乎是在和死神搶人命,晚上睡覺時間也壓縮到了四小時,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趕路,如今東邊村落他已經大致走完,正在向重災區的南邊行去。
早知會遇到這樣緊急的事情,他就跟巫象要一具疾速骨鳥了,可惜萬事難買早知道。
“是不是這些被驅趕出來的無角人中有不少生病的?另外……那些抓住的有角人也有人生病了?”嚴默捏捏原戰大腿。
原戰看隱瞞不住,只好說了實話,“沒錯,我看他們情況不對,就沒允許他們繼續往前走,讓他們都留下了。至於那些有角人,剛開始兩天還好,大約第三天開始他們就有人生病,其中那個帶隊的叫摩甘的人第一個病倒,那時你在忙,我就丟了一枚你留下的藥給他,可他不相信我,竟然把那麼寶貴的藥給踩碎了。”
原戰說來平靜,嚴默卻能想到原戰當時有多生氣,怪不得這麼多天都不跟他提,想來原戰也是有教訓那有角人的意思。
“他現在怎樣?”
“快死了。”
嚴默要起來,原戰拉住他,“他身體強壯,應該能再支持一晚。”
嚴默拍他,“你都跟我說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他可不想被指南找理由懲罰,“除了那摩甘,其他有角人有沒有人生病?”
“因為摩甘的身份,我一開始就把他單獨關在一處,不過其他有角人中還是有人生病,凡是生病的,我都按你說的,把他們單獨隔離,如今大半都還好,但病倒的也有三成。”
“這個比例不太妙啊。”嚴默相信原戰的觀察和處置能量,原戰說隔離了,那就是真正的隔離,可就這樣,來的有角人還有三分之一病倒,那烏乾城內如果隔離不好的話,現在得有多少人生病?
嚴默此時還不知道烏乾城的城主和大巫都不相信他交代給伊凡大師的話,他們目前唯一做的有效措施就是把無角人全部驅趕出城,可生病的有角人並沒有得到完全隔離。
說來城中無角人也慘,他們中有很多人生病都是因為去照顧了生病的有角人的緣故,還有些則是專門給有角人處理屎尿、清洗便桶的。
結果城中疫病一爆發,他們卻被當作罪魁禍首,幾乎每個有角人看到他們都恨不得立刻把他們燒死似的,真是冤得不能再冤。
被趕出城的無角人幾乎無處可去,他們雖然也是無角人,但和城外無角人的關係並不怎麼樣,甚至他們比有角人還要痛恨城外的無角人,認為是他們帶來了疾病,連累了他們。
兩邊無角人還沒有碰上,矛盾也還沒有爆發。
嚴默簡單用了點熱水熱食,就去看摩甘——這位目前病得最重,被驅逐的無角人中病重的都已經被拋棄。
摩甘和那些有角人都被關在了一座附近的小山中。
原戰在這座小山的山壁上開了一排排的洞,每個洞都只有一個通氣孔,心情好的時候才會給他們丟一點食物和水——對這些不懷好意來抓捕他和嚴默的敵人,他不殺他們就算不錯,怎麼可能讓他們吃好喝好住好?
所以就算是沒有生病的有角人在這樣被困了六天後也都餓得連走動都難。
摩甘的情況很糟糕。
洞口一打開,一股積鬱的惡臭撲面而來。
嚴默當即捂鼻閃身躲開,嗅覺更靈敏的九風卻不是很在乎,但也不喜歡就是。
“九風,你去遠處玩,不要靠近人類,水源也要找乾淨的飲用。有事我會叫你。”嚴默不想讓九風近距離接觸到病人。
九風明白嚴默是好意,彎鉤嘴蹭了蹭他的臉頰,展翅就飛遠了,他要去遠處找一些好吃的帶給他的默默。
“是你們……”趴在髒污中的摩甘竟然還有知覺,看到兩人,硬是抬起了頭,“骯髒、卑鄙的無角人,你們是不是從深淵而來?王都不會放過你們,我們……”
“不錯,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有角人的生命力比我想像得要強。”嚴默對原戰道:“幫個忙,把人弄出來,裡面的贓物全部焚燒一遍,再沖洗。”裡面簡直沒有下腳地了。
原戰沒把摩甘弄出,他單手往前一推,一股水浪突然衝進不大的洞穴。
摩甘被突然而來的大水衝擊得連連翻滾,污水卻沒有流出,而是全部聚集到一個剛剛出現的凹陷處。
原戰連續沖洗了三次,洞內的惡臭這才淡薄許多。
幸虧是夏天,摩甘抱著身體發顫,可他寧願這樣,之前六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有原戰在,那髒水也不用特地用糙木灰或者石灰等消毒,直接一把火就烤乾了。
原戰順便把洞內水分也弄了出去,又弄了個火堆,這才讓嚴默進去。
兩人一進去,狹小的洞穴就自動擴大了兩圈還多。
嚴默蹲下給摩甘把脈。
摩甘想躲卻沒了力氣,想罵,張開口又閉上,他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剛才能說那麼長的話已經耗盡他體力,又被水火這麼折騰一番,就只剩喘氣的力。
嚴默放開手,問摩甘:“你想死還是想活?”
摩甘不肯回答。
“雖然你們煉骨族很討厭,但我卻不能見死不救。”
摩甘不相信這個無角人會這麼好心。
嚴默才沒善良到主動救敵人的地步,但誰叫指南從不分種族類別,也從不看嚴默和施救者之間的恩怨關係,人家只奉行一個標準,那就是:只要你能動,那該做的事就必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