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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默側耳,他似乎聽到空氣中有什麼在說話。
——跟我們一起。
什麼?
——跟我們一起。
嚴默覺得自己聽到了笑聲,誰在笑?為什麼笑?
他感到有什麼拉住了他的手,那股力量拉著他展開動作,原本阻礙他的風忽然變成了推動他舞動的幫手,他的動作生澀僵硬消失,變得越來越自如。
——聽,風的聲音,水的聲音,植物、動物、昆蟲……所有萬物的聲音,也許你看不到它們,但它們都存在,就在你的身邊。
如醍醐灌頂,嚴默瞬間福至心靈,“眾神,眾靈,懇請聆聽,吾以吾魂為祭祀,求奪敵人之力量,加諸我戰士之身,打退敵人,護我九原中的萬物生靈!”
——記住你的諾言,死後,你的身體將化作滋養這片土地萬物的養分,你的靈魂將守護這片土地十年。
“我承諾,我守諾。”
——契成!
嚴默的動作猛地一頓,當他再次舞動身體時,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
沒有鼓,可他每次腳尖點擊地面和空氣,空中便傳來陣陣擂鼓聲。
“咚,咚,咚!”鼓聲變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急促。
大地似乎在跟著鼓聲顫抖,回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又像是從大地中心傳來。
“咚!咚!咚!”
空中隱身的虞巫突然變色,這是?!
咒巫大叫一聲,不可置信地喊道:“祭祀之舞!天,他竟然真的跳出了真正的祭祀之舞!”
真正的祭祀之舞,以己身之舞引得天地異象,萬物共鳴!
鼓聲還只是開始。
“嗚——!”震動的空氣宛如號角聲,九原土地上的萬獸全部抬起了頭。
嚴默甩手用力擊打空氣。
“轟!”一股巨大的無形的波浪以那隻手為起點,快速向下方cháo涌而去!
蒼老的吟唱聲突然響遍天地,陌生的語言神秘而又充滿最古老的力量。
風起雲湧!天地變色!鼓聲震天!
大河三人早不知在何時就跪了下來。
九原內城所有不參戰的子民看到城樓上的人,無盡畏懼和尊崇從心而起,一個跪倒,全部跟著跪倒。
“咚咚咚!”
伴隨著鼓聲,隱隱的喊殺聲也從天地間響起。
凡是九原所屬的子民此時都似得到了無窮力量,鼓聲震憾他們的靈魂,風聲催動他們的殺意,無窮無盡的勇氣從心底噴涌而出。
反觀敵人,聽到鼓聲,竟然有腿軟筋蘇之感,似乎渾身的力量都被那鼓聲震懾而去,又像是被這片土地給吸走了一般。
嚴默恰在此時,陡然提高吟唱:“眾神眾靈佑我九原兒郎,殺退敵人——!”
猙被鼓聲激勵得雙眼通紅,高舉骨刀,狂吼:“祭司大人在請眾神之力。祭司佑我!眾神守護!九原眾兒郎,跟我殺!”
“祭司佑我!眾神守護!殺——!殺盡敵人!”
吊橋轟然倒下,猙騎馬沖在最前面,九原戰士和多納戰士全部無畏無懼瘋狂地向敵人衝去。
“桀——!”九風也紅了眼睛,猛衝向敵人,他要把所有膽寒冒犯他家園的敵人全部殺死!
眼看九原人一個個跟戰神附身一般向他們瘋狂衝來,摩爾干和黃晶部落的戰士還沒打就先腳軟了。
摩爾干首領吃驚萬分地狂吼:“母神在上!這些九原人到底是怎麼了?”
“不准退!迎上去!退了就完了!”另一名黃晶頭領也對手下怒喊。
“那些鼓聲到底是哪裡來的?那些能和熊合體的怪物又是從哪裡來的!”
“那是什麼鳥!天哪!啊啊啊!”
“九原人瘋了,都瘋了!”
“我們抵擋不住了!”
“你們看他們城牆上,那個祭司飛起來了,他飛起來了啊!”
嚴默根本不知道自己飛了起來。
他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身與心都交給了天地,他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在跳祭祀之舞,他的身邊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能量在和他一起舞動。
汗水滴落,臉上原本隱去的神血標記一枚枚逐漸浮現。
風,托起了他的身體。
點點火星和片片綠葉在他身體舞動中閃現。
沙塵在他面前形成盾牌,河水涌動倒掛至天空,再化成雨水灑落。
九原人碰到雨水,原本疲累的人疲勞頓消,原本力竭的人再次湧出無盡力量。
土地在九原人腳下變成坦途。
控土戰士發現自己控制土壤、風沙等的能力比往日更加順手,威力也更加巨大。
控火戰士甩出一個個火球,似乎再也不用擔心能量枯竭。
受傷的戰士流血會自動止住,疼痛對他們也似毫無影響。
負責救人的糙町等人只覺得今天所有戰士的傷口癒合得特別快,除非重傷或四肢被砍斷,否則這些輕傷戰士都能在片刻後重新沖入戰場。
反之,摩爾干和黃晶部落慌了,亂了,怕了!
他們想要四散逃開,可不管逃到哪裡,似乎都有敵人。
這些九原人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見人就殺,下手狠毒又兇殘,絲毫沒有留活口的打算。
最可怕的是他們的敵人不止是九原人,似乎九原城中的一切都變成了可以殺死他們的敵手。
細小的毒蛇突然躥出,毒倒一個人就溜。
轟隆隆的奔跑聲,鐵背龍一家配合九風大殺四方,見人就撞、就踩,不把人撞倒再踩個肚破腸爛決不罷休。
看似無害的野糙和灌木悄悄捲住你的腳腕、刺入你的皮膚。
細小的昆蟲在你不知不覺中鑽入你的耳朵、鼻孔、眼睛、張開的嘴巴。
當你倒下,無數的蟲子會爬遍你全身,瞬間把你啃成白骨。
摩爾干和黃晶部落的人慘叫連聲,一個個都嚇破了膽子,“是那個祭司!肯定是那個祭司在搗鬼!神哪,救救我吧!”
“退!趕緊退出去!通知羅卻城,我們抵抗不住了!”
“過河,全部給我過河!”
可是外護城河那條唯一的通道竟然斷開了。
河水中冒出一個又一個沉默、冷眼看著他們的強壯人魚戰士。
“我等你們很久了,總算等到你們。”一個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坐在河邊巨石上的黑水贏石緩緩站起,對逃過來的黃晶和摩爾幹頭領咧嘴一笑。
城樓上空,嚴默臉頰不正常的嫣紅,他的汗水變成了血霧。
鼓聲和風雷聲變得更加急切。
有什麼在他耳邊低語,可他卻已經沉浸入奇怪的境界,什麼也聽不見、看不到。
虞巫神色莫測,這個小祭司竟然如此得眾神寵愛,他該讓他就這麼死去嗎?不過就這麼讓他死了,似乎有點可惜……
骨鳥中,咒巫眉頭緊皺地看著下方嚴默,情況不對,嚴默畢竟第一次跳出祭祀之舞,就算他是善言族血脈,這場祭祀的威力也太大了。
可是現在嚴默跳的祭祀之舞跟他傳授的那丁點皮毛已經完全似是而非,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阻止嚴默。
到底是什麼讓嚴默產生了不可預知的變化?
到底是誰教會了嚴默真正的祭祀之舞?
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原戰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他聽到了鼓聲,聽到了大地在怒吼,聽到有什麼在焦急地呼喚他。
他看到他的默在荒野中舞動,他的發蒼白如雪,他的容顏卻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六角星形的神血標記不再是深藍色,而是奪目的艷紅,赤裸的雙腳留下斑斑血痕,手腕也有鮮血流出。
他表情望似十分安詳,如在風中舞動的精靈,可他的眼神卻述說著無盡痛苦:“救我……”
默……?
“默!”原戰啪地睜開眼睛,猛地坐起。
咒巫給他嚇了一跳,“你醒了?”
可原戰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他衝到鳥眼處往下望,看到了浮在空中舞動的他的默。
“打開骨鳥。”
咒巫一愣,竟真的打開了骨鳥。
原戰奔到鳥尾,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第370章 叛徒
嚴默心神分成兩半,一半沉醉在祭祀之舞中,一半則在痛苦掙扎,向他所有能求救的人進行求救。
巫運之果長在他體內,本該第一個呼應他,可是這傢伙似乎也陶醉在吸取他和周圍的龐大能量中,任他怎麼呼喚都毫無反應。
嚴默要急瘋了,他的身體情況特殊,別人跳到這種境地可能就死了,但他也許會一直一直跳下去,直到這場被侵略家園的戰爭徹底結束。
他不知道在他耳邊低語的是什麼,但如果真是眾神眾靈,這些眾神眾靈也未免太狡猾,他們鑽了他誓言的空子,他本意是他死以後用自己身體獻祭,但可能這些眾神眾靈發現他比起一般人很不容易死,就不想便宜他,故意引導他、誘惑他去引起天地能量的共鳴,逼著他去做一些不需要的交換。
這就像幼兒原本只想在山腳拔兩根野糙玩玩,但山神偏讓他搬起了一座山,如果不是這幼兒體質特殊,早就被壓死或累死!
此時此刻,嚴默真心恨死這些眾神眾靈,發誓等脫離這種狀況,絕對要把這次吃的虧給討回來!
救我!誰來救我!
“默——!”
阿戰!聽到熟悉吼聲,嚴默心神一震,連貫入神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略略一頓。
就是這麼停頓的片刻,原戰從天上衝下,不管不顧地沖入天地能量引起的異象屏障中,用身體猛撞向那面沙盾。
“咚!”一聲巨大的敲鼓聲向四面傳遞,預示著這場祭祀之舞即將結束。
嚴默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喝:“散開!”
那些能量被他召集而來,也應他之求散開。當然,這也是因為他能從精神束縛中掙脫,能夠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力。
原戰一把抱住嚴默,兩人從天空掉下。原戰在落地之前,抱著嚴默在空中一個後翻,雙膝微屈輕巧落地。
“首領!是首領大人!”
“殺!殺光敵人,別讓他們跑了!”
首領出現,九原眾戰士更為振奮,攆得敵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外城逃竄。
下方,戰爭已進入尾聲。
摩爾干和黃晶殺入九原外城的人雖然比九原戰士多很多,但是他們在聽到鼓聲和看到天地異象的那刻就已經像失去了一半戰鬥力,可九原卻完全相反。
此消彼長下,兩部落兵敗如山倒,等好不容易逃到外護城河邊,卻發現他們頭領的頭顱都給人割了下來,就插在那已經斷開的通道邊!
等第一個丟下武器投降的人出現後,河邊很快就落了一地長矛。
九原戰士發出歡呼,猙眼中的血色慢慢退卻,抹掉臉上鮮血,沉靜下令:“抵抗者殺!剩下的全部綁起來,關進水牢!”
原戰站在城樓上看戰事已定,便把全部心神放回到嚴默身上。
嚴默容顏並沒有恢復,指南說要懲罰他350天,那就是350天,不帶一點打折。他是去年入秋螃蟹正肥的時候被懲罰,現在還是夏初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