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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人他很熟悉。
有人過來了,是這人的特別助理,也是這人的心腹之一。
助理沒有進入病房,只在玻璃牆上按下一個按鈕,對裡面說道:“蘭迪,剛剛得到的消息,嚴博……已經去了。”
病房裡躺在病床上的人轉頭看向這邊,眨了眨眼睛。
助理又說了一遍。
病床上的人突然激動起來,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喊叫。
助理驚慌,連忙喊醫生。
病床上的人卻突然恢復了寂靜。
是的,寂靜,死一般的安靜。
那人就那麼直愣愣地躺在病床上,直愣愣地望著房頂,久久,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醫生和護士匆忙趕到,但裡面是無菌室,他們要換好衣服才能進入,還好裡面的病人看起來沒什麼大恙。
當醫生和護士再次離開,那個人就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言不動。
之後的日子,那人就這麼在病床上一直躺著,哪裡也不能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日日潰爛腐敗。
那個助理還有一些高管等人經常過來,有時向裡面的人匯報什麼,有時向對方請教什麼。
那人有時回答,有時棄耳不聞。
嚴默聽到了那人三次改變遺囑。
第一次那人要把他的全部遺產留一半給嚴家人,然後那人的家人、情人等各種人跑來大鬧了一通。
第二次那人決定不把遺產留給嚴家人,理由是嚴家人對他的嚴默並不好,所以他改了決定,決定把遺產的三分之二捐獻給國家,其中研究室和實業為大頭,但條件是國家必須為嚴默正名。這次他的家人等都沒有能鬧到他面前,全部由國家派人給攔阻了。
第三次那人對一名身份很高的人要求,他願意向國家捐獻除流動資金、住宅房產和珠寶古董藝術品以外的全部遺產,包括國內外所有在他名下的研究所和研究資料,以此換取和嚴默合葬,而嚴默的屍身必須保持完整,同時言明他會派國際第三方組織驗看,當然給嚴默正名也是必要中的緊要。那位公派人員聯繫了上面,幾乎沒怎麼耽擱就同意了。
嚴默很不慡。他明明填寫了捐獻遺體所有有用器官的資料,怎麼他的屍體還在?還要和這個混蛋合葬?嘔死他了好嗎!
至於給他正名?他根本不稀罕!當初如果他想正名,國家早就給他辦了,甚至同意讓他無罪出獄,但他都拒絕了。
雖然羅列在他頭上的罪名一半和他沒關,但他確實做過非法試驗,確實做過違背道德的人體試驗,確實幹過很多有良知有慈悲心的人干不出來的事情。
他嚴默既然做了就不會否認!
嚴默想離開這間病房,可無論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黑紅色光點更是看不到一點。
這是要逼他看完全部嗎?
嚴默不知道魂海中的時間流逝是怎樣的,他感覺過了很長時間,但又像是幾眨眼之間。
這天傍晚,外面電閃雷鳴,大雨眼看就要從空中砸下。
那人望著窗外,嘴中開始念叨什麼。
嚴默不想聽見,但還是聽見了,他進入了病房,現在就站在那人身邊,明明他一步都沒走!
“如果我能重生,如果有來生,如果我能再碰到你,這次我一定不會錯認自己的感情。默,我想你,想得我要瘋了!我錯了,我以為你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比一般朋友更熟悉一點,不過是兒時的玩伴,不過是……”
“我錯了……為什麼人會這麼可悲,為什麼人都要到失去才明白最在乎的是什麼?”男人又哭又笑,配上那張半腐爛的臉,看起來可怕至極。
“你看,你這樣對我,我都不恨你。我到現在才明白,你要有多恨我,才會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可沒有愛,又哪來這樣瘋狂的恨?默,你是不是也愛著我,只不過你那彆扭的性子卻讓你不肯說出口?”男人甜蜜至極地笑了。
嚴默:操你媽!老子愛上你媽都不會愛上你。
“我真是瞎了,你放棄那麼好的條件,毫不理睬其他組織開出來的極優厚條件,甚至連國科院你都拒絕了,就為了留在我的研究所里,那時我們的研究所還那么小,可你還是留下了,那麼那麼堅決。我那時怎麼就沒有意識到你對我的感情要有多深才能為我做到這樣?”男人說著說著懊悔萬分。
你媽!嚴默到處找趁手的東西想揍人,可什麼東西他都只能看得見卻摸不到,氣死他了!
“還有你身邊從沒有出現過女人,也沒有男人,一個人獨身到快四十歲,我為什麼就死活沒有看出來呢!默,我每次換情人你是不是都很難過?”
嚴默怒極而笑,原來你小子臨死前是這麼想我的?真他媽噁心死我了!
“還有嘟嘟,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他身體中也有我的基因,如果我沒有去查找你留下的那些資料,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男人像個孩子一樣地哭了,恨聲罵:“你還真是一輩子都沒有告訴我!”
狗東西看資料真他媽不仔細,怎麼就看到他一個人的基因?沒看到還有那麼多非人類的?難道老子還和那麼多非人類有一腿!
“還有你留下的那些研究資料,那麼寶貴……我都不知道你暗中為我做了那麼多。默,你是該恨我,恨我有眼無珠,錯把寶玉當頑石,恨我不知道誰才是對我最好的人。默……”男人似真傷心欲絕,哭得一點形象沒有。
嚴默拼命在腦中刷原戰的模樣以洗刷自己的眼睛,他現在才發現他家牲口哪兒哪兒都長得特別好看!
另外,他的研究成果和資料大半都上交了好嗎,就算有一些留在研究所,也絕不是他藏起的那批,留下的大多都是半途而廢的東西,比如提取和培養提高白細胞數量的特殊物質之類。不過就算是他半途而廢的東西,好歹也指出了一條路,只要好好研究下去,說不定就能研究出個一二三四五。
男人哭泣變嚎啕,泣血一般地喊:“默,默,我……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你愛我,而我也深深愛著你?默,我錯了,默,你等等我……”
嚴默已經徹底無語,這狗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折磨得太厲害,竟然扭曲成這樣?如果早知道nüènüè他就能讓他“感動”成這樣,他保證每天都讓他過得銷魂無比!
男人還在念叨、懺悔,口中述說著兩人有的沒的種種美好過去。
嚴默聽得發瘋,最後忍無可忍從敞開了一條fèng的窗子跳了出去——他看到那緊閉的窗戶被黑紅色光點給頂開了一條fèng隙。
通道出現……
“砰!”嚴默落入湖水中。
岸邊一個西瓜頭小孩大聲朝他喊著什麼。
然後嚴默就看到他身邊一個眼熟不得了的光屁股小鬼從他身邊遊了過去。
好吧,光屁股小鬼就是他。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和西瓜頭也就是狗東西勉強也算是竹馬竹馬,從幼兒園一直到小學畢業都在一起玩耍,直到上中學才分開。
窩在湖水裡看兩小孩整整玩了一個夏天,嚴默覺得自己都要泡爛了。
狗東西覺得那是美好的童年回憶,嚴默只覺得天天后面跟著個跟屁蟲煩死了!明明他對狗東西一點笑模樣都沒有,還經常用死蟲子死老鼠嚇唬他,狗東西竟然還覺得這是因為他喜歡他所以才欺負他?
吐血三升!
總算在嚴默就要崩潰時,黑紅色光點再次出現,幫助他逃出了湖水,但不管黑紅色光點怎麼指引,剛出現的通道總會變成他眼熟的場景。
再次和狗東西相遇,已經是他差不多功成名就的時候,那時他才二十八歲,可已經憑醫術名揚海內外,被稱為當代最年輕的國手。
狗東西大概是打聽好才與他“巧遇”,一眼就把他認出,還裝出一副驚喜的模樣,之後便藉口童年友誼,經常找他出門聚會。
他不肯出門,他就主動帶著一些特殊藥材和特殊病例上門找他,一次兩次,次數多了,也就這麼又熟了起來。
後來狗東西對他提出的某個設想表示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過不久就拿了詳細的計劃書過來請他去坐鎮他新開的研究所。
那份計劃書十分詳實,乃是十數位高手的心血結晶,嚴默在看到那份計劃書後就心動了,正好他對坐班和單純做一名醫生已經感到無聊,他想提高自己的醫術、想要做一些研究,狗東西的提議也算是恰好迎合了他的想法。
於是,他去了狗東西的研究所,開始了長達十年的研究生涯,他沒有挪窩,只不過懶得挪而已!
期間他弄出了嘟嘟,也弄死了嘟嘟,在嘟嘟死後,他就對一切無所謂了,他總覺得自己是遭到了報應,偏偏這報應沒有報應到他頭上,卻報應到了最無辜的嘟嘟身上。
他恨天恨地,他指天罵地,就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在怒罵老天爺,結果……
他帶著流放指南來到了這個異世界。
等等!他明明進的是胡蓮的殘魂世界,怎麼會看到狗東西?
難道那傢伙也來到了這世界?狗東西就是胡蓮?我了個大操!指南,你還能再坑爹一點嗎?
總算意識到的嚴默停住腳步,對著空無一人的賓館大廳喊:“余有才!你給我滾出來!”
余有才就是狗東西的本名,蘭迪是他的英文名,他不喜歡自己的本名,覺得太土。可嚴默從來都叫他本名。
一條身影慢慢在他五步遠的地方凝聚成形,不是余有才卻是胡蓮的模樣。
“真是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胡蓮微笑。
第525章 妒忌的大戰
原戰要氣瘋了!
他現在雖然困守一方,被胡蓮殘魂威迫,但這畢竟是他的身體、他的魂海!
他也許暫時拿胡蓮無可奈何,但胡蓮在他魂海中的一舉一動他都很清楚,同樣,胡蓮給嚴默看到的一切,他也看到聽到了!
這就跟有人強行跑到你家來搶占地盤,但你也不是弱者,對方一時搶奪不到,就乾脆在你家的外圍蓋了新房子,不過因為有你的威脅和搗亂,他的房子並沒有完全蓋好,地基沒打、房頂沒有,只堆了一些磚頭石塊等建築材料,而就在這時你的朋友來了,但你的敵人先把你的朋友忽悠到他家裡去了。
在你的敵人努力想把那些建築材料暫時壘積起來弄得好看一點給你的朋友看時,你也同樣能看到你的敵人幹了什麼。
原戰一開始還為那些場景和人物穿著等感到奇怪,但等到那個快死的傢伙喊著他家祭司的名字,粘粘糊糊地說什麼愛啊愛的,他其他全部放到一邊,就只抓住了一點——那個塊腐爛的傢伙竟然在肖想他的祭司大人!
別問他怎麼能聽懂他們的對話,也許是因為胡蓮的殘魂直接跑進他魂海的緣故,這時所有表現出來的一切影像聲音等其實都是通過靈魂波在傳遞?
原戰不曉得這些難懂的大道理,他只要確定自己能看到、能聽到就行。
不用把那個古怪房間的場景看完,對嚴默任何事情都異常敏感的原戰在感到威脅後,智商迅速提升到200以上,結合很久以前嚴默跟他說過的他曾經在夢中度過另外一個人生,活到了三十九歲這件事,他立馬就明白了他現在所看到的場景很可能就是他家祭司的另外一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