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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誠低聲道:“長得好,會討巧,還是男娃。這樣的人,不難找啊。”
林義目光一亮。
林老漢直接拿著旱菸使勁敲了二人的腦袋一下,罵道:“秦三那是好招惹的?你們沒見秦三的親爹後娘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子,誰都不敢往秦三面前站?你們沒見秦三一回來,他那兩個後娘帶來的哥哥就被徵召,全都去服徭役去了?那小子心狠啊,你們就是算計你們親爹親娘,也別去算計心狠的人!”
“安哥兒跟著他,”林老漢使勁抽了口旱菸,“要是老老實實的還好,要是不老實……呵!”
第31章 被丟下的小秀才
林安當然是不知曉林老漢父子是怎麼評判獵戶,更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獵戶曾經做過什麼“心狠之事”。
縣城離林家村不遠,小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就到了縣城。
林安沒有立刻去劉夫子家裡,而是先去了食肆。
食肆如今比之前的生意還要好。
有了火鍋和泡椒食物,一些喜歡吃辣的人常常往這裡跑。
再加上年節將之,冬日裡下飯菜少,更有不少家裡寬裕的人跑到食肆來採買些泡椒雞爪、豬蹄等食物,再買些食肆的小點心給家裡孩童吃,因此雖然是大早上,食肆里也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食肆的掌柜笑得合不攏嘴。
他見林安來了,當下迎了過去,忙忙道:“東家裡面請。東家前些日子吩咐的東西,咱們都給準備好了。東家在食肆里吃些東西再去劉夫子那裡吧?天還有些早,怕是劉夫子正忙著。”
林安點了點頭,卻沒有進食肆里專門給他留的一間小包廂,而是在一樓找了桌子,直接坐下。
耳邊還聽著周圍人或高聲或低聲的說話聲和吹牛聲。
“你聽說了沒?咱們這個縣太爺啊,又要走啦!哎,這幾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前面的縣太爺,沒待兩年就走了,現在這個縣太爺,待了還不到半年,也要走了。”
林安鄰桌的一個男子低聲說,語氣里滿是炫耀。
那男子同桌之人聽了,忙忙問:“大哥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怎麼咱們什麼都不知道?”
那男子道:“嗐,這不是巧了麼?我叔是賣碳的,前個兒去縣太爺那裡送碳,聽人家說的。”
林安若有所思。
獵戶忽然捉住他拿筷子的手,林安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獵戶一眼,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來。
獵戶頓了頓,才將手收了回來,道:“快吃。涼了就不好了。”
林安只道獵戶是怕他吃冷飯,身子受不住才會提醒他,見狀又是一笑,便開始低頭吃飯。
一碗胡辣湯,三個小籠包,幾口鹹菜,饒是林安今日胃口頗好,也只能吃下這麼多東西。
桌子上剩下的東西,都讓獵戶給吃下肚去。
林安只能杵著腦袋看獵戶,心中想,這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胃呢?要是他也能吃下去這麼多東西就好了。
二人吃完飯,林安就去了食肆後面的院子,看掌柜的準備的年禮。
林安從林家村帶來的兩輛牛車裡,一輛裝了村子裡走禮的活雞活鴨活魚和臘肉,兩罈子葡萄酒,兩罈子酸棗酒,一輛則裝了自家磨的白面。馬車裡則放了六套柳掌柜送來的可以讓孩童識字看畫的薄木板。
這樣的禮送夫子當然綽綽有餘,可是劉夫子是林安的師父,還曾經救過林安的前途,林安自然要多送一些,這才讓食肆的掌柜去買了兩匹綢緞,兩匹棉布,還有食肆自己做的山楂糕之類的點心和泡椒雞爪、泡椒豬蹄。
東西看著多,其實並不算昂貴。這樣師父師娘見了,許是會埋怨一兩句,但也會高高興興地收下來。
林安滿意地看了一遍,就招呼人把食肆的馬車拉出去,和獵戶一起去了劉夫子家。
他到的時候,劉夫子還在給學生上課,是師娘接待的他。
兩個小娃見了他也高興的不得了。
等見到他把山楂糕還有一些點心拿出來時,就更加高興了。
逗兩個小娃玩了一會,師娘也看過了林安送來的年禮,埋怨一番,就拉著獵戶在一旁說話。
當然大多是劉師娘在說話,獵戶時不時的聽著。
背脊挺直,面容嚴肅恭敬,像是在面對什麼大敵似的。
林安一面和兩個小娃玩鬧,一面偷偷往獵戶那邊看了好幾眼。
結果被劉師娘含笑瞪了回來。
林安:“……”
劉夫子上完課過來,喝了杯茶,便開始考林安的功課。見林安對答如流,才讓他坐下,問起這幾日林安在鄉間的事情。
林安本就不欲將林信的事情瞞著劉夫子,當下就把林信和杜氏找茬以及他如何應對的事情說了出來。
劉師娘也在一旁聽著,聞言直道:“你祖父祖母他們……究竟在想什麼?怎麼能將一個弱智女流在家裡關了十五年?當初又怎麼能這麼心狠,管都不管你們,直接卷了錢財便離開?”劉師娘“阿彌陀佛”了幾聲,道,“好在安哥兒命大,還有小秦護著,不然我和你師父能後悔半輩子。”
林安忙討巧的笑道:“師娘在說什麼?當初沒出事前,我祖父祖母和叔叔嬸嬸,在我面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和他們是親人都沒有看出來,師父師娘見都沒見過他們,又如何猜得到他們當初會那樣離開?根本不管我們?”
劉師娘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再提,便閉嘴不言。
劉夫子捻著小鬍鬚,沉吟一會,道:“無妨。如果只有被當眾打板子這件事,林信多等兩年,等這件事過去了,或許還能找到保人,保舉他考試。可惜他太心急,竟帶了親娘去找你們幾個小孩子的麻煩。好在你反應快,應對尚可,反而將你祖父祖母私自關押你母親和搶奪遺物的事情坐實。林信雖不是始作俑者,可他身為讀書人,明知不對,卻冷眼旁觀,此等品行,著實惡劣。”
“安哥兒放心,待林信的所作所為傳揚開來,即便是那些貪圖牽扯的秀才,也不敢輕易為他作保。”劉夫子道,“不說一輩子都沒人給他作保,至少這三四年裡,他是不會有考秀才的資格了。待這幾年過去,你考中舉人,旁人知曉了他與你的事情,就更加不會有人為了林信得罪你。所以——”
劉夫子意味深長的道:“對付這等小人,最好的法子,不是與他鬥智鬥勇,而是繼續科舉。你走得越遠,他們越發不敢糾纏你和你的弟妹。當然,如果你能為官,擁有權勢,不但可以讓你自己擺脫這種困境,還可以去幫助更多的人。”
林安站起身,深揖一禮:“弟子謹受教。”
獵戶一直沉默的看著這些。
跟劉夫子提早送過年貨,又收了劉師娘準備的兩牛車的年禮,林安這才和獵戶離開。
再過兩日,林安又去縣城書坊,將在他書坊里準備明年科舉的學子都請了出來,在他自己的小食肆擺酒,道是提前為諸位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