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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穿著棉襖趕過去時,林安房間裡的地火龍已經燒起來了,溫暖的讓走到門口的姜氏忍不住舒服的嘆了口氣。
只是不等她放下心來,就聽林安房間裡傳出秦止的聲音。
林一神色古怪地走了出來,看到姜氏,就引著姜氏往外走。
“姜嬸子快回去,把兩個姑娘和兩個小爺那裡的地火龍燒起來,再給他們煮些薑湯驅寒。”林一道,“千萬不要讓兩個姑娘和兩個小爺再生病了。”
姜氏大驚:“東家生病了?”
林一點頭:“燒起來了。秦爺正在裡面照顧東家,陳嬸子去熬薑湯了,只等著湯好了,給東家餵進去。”
這大雪是大晚上下的,城門都關了,他們也沒法子進城去找大夫。至於林家村的赤腳大夫宋老大夫年紀都上九十了,還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熬過這一次大雪。所以林安發起燒來,他們也只能自己想法子幫林安熬過去。
姜氏還要往林安房間裡走,卻被林一給擋住了,不禁道:“你這小子好歹讓我瞧一眼東家,好回去給大姑娘說道說道,讓大姑娘心中有數。在這擋著我做甚麼?”姜氏聞了聞,忽然道,“我怎麼聞著有股子酒味?”
林一繃著臉不說話。
林六年紀小,正抱了木柴,想往林大丫他們的住處跑,看到姜氏,就拉著姜氏往外走。
“嬸子快些回去罷。東家那裡,有秦爺照顧著。”林六衝姜氏擠了擠眼,小聲道,“那酒味,是秦爺在給東家用烈酒擦身子,東家燒的有點厲害,這又找不到大夫,買不到藥的,只能這麼著了。您就甭管了!”
姜氏傻了眼,“這、這”了幾聲,也沒把“於理不合”四個字說出來。
林六道:“東家和秦爺都定親了,還都是男子,您就放心吧!”
姜氏還真的放不下心。
可是,不放心又如何?他們其實不算是林家的奴僕,賣身契捏在林安一個人手上,其實只是林安的人。將來林安成親,他們也是要跟過去,叫秦止一聲“爺”的,兩位主子的事情,他們又怎麼能當真了的去管?
且不提姜氏等人如何作想,秦止等林一把薑湯送過來,給小秀才服下,就把人都給趕走了。
大片的雪花降下,秦止找不到大夫,就算他能進縣城,怕是也晚了,縣裡的大夫早就被請走了。
至於用藥……林安正在吃著藥,秦止不通醫術,也不知道把慣常的藥給林安吃,會不會有些妨礙。
是以只能想了從前在軍營里見過的法子——烈酒擦身。
這個法子其實不算很好,但是秦止也想不到旁的可以讓林安退燒的法子了。
秦止將人都趕走,給林安餵下滾燙的薑湯後,就把小秀才的衣服給脫下了。
給小秀才脫衣時,秦止絲毫其他的想法都沒有,只想給小秀才快些退燒。可是,等將小秀才的衣服脫得只剩下一條褻褲時……秦止呼吸一滯。
林安在汪氏去世後,也大病過一場。那時大部分時間都是林大丫在照顧林安,可是為林安擦身子的活兒,還是落到了秦止身上。
那個時候的林安昏迷不醒,秦止雖然為了種種緣故,和林安定親,但是對那時的小秀才其實並沒有什麼綺念,因此擦身就是擦身,秦止沒有半點別的不該有的想法。
可是現在……
秦止看著光溜溜的小秀才,苦笑一聲,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大約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看起來乖巧無害、心中卻只肯固執的轉著自己的小心思的小秀才。
而且還是非常喜歡。
只是喜歡歸喜歡,秦止還沒有忘記小秀才正在發著高燒。想到小秀才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秦止手上微微一頓,停下片刻,隨即心中暗罵自己一番,接著就努力心無旁騖地給小秀才用烈酒擦身。
地火龍燒起來後,房間裡溫暖如春。
小秀才滿身酒味,獵戶卻出了滿頭的大汗。
待到將近天明時,小秀才身上的熱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獵戶鬆了口氣,給小秀才捂上嚴嚴實實地棉被,再給自己擦了擦汗,這才出門。
大雪已經停了。
只是昨晚降下的是鵝毛大雪,這會子地上都是積雪,人走進去就能把膝蓋陷到大雪中,根本去不了縣城。
老陳見秦止走出來,忙忙放下鏟雪的鏟子,跑過來,低聲問林安的情形,聽到秦止說林安不再發燒了才放下心來,然後低聲道:“秦爺,村子裡怕是出大事了。昨個兒晚上,林二在牲畜院子裡看著,聽到東家三嬸的親妹子小李氏和她男人,拉扯著宋老大夫往他們家去,喊著他們的娃娃發了高燒,家裡老人也爬不起床,求宋老大夫去救命。結果一個時辰後,可憐宋老大夫一大把年紀,是一個人從小李氏家裡出來的。”
老陳看了秦止一眼,還是小心翼翼道,“林二那小子傻,見宋老大夫栽倒在雪地里,就想跑去救人,結果那個時辰雪下得太大,等他一個人跑過去時,宋老大夫已經死在雪地里了。”
秦止不語。
老陳只好繼續道:“林二反覆確認宋老大夫真的已經死了,就自己爬了回來,結果這會子也病了。我那婆娘給林二燒了薑湯餵下,就是不知道……該不該給林二用烈酒退燒?”
林二到底是林家的家僕,他昨晚跑去救宋老大夫是出於好心是不假,可是他是擅自跑去救人,老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尤其他不知道林安會不會看林二不聽話,把林二舌頭割了,雙手砍了再去發賣——畢竟,林二知曉硝石製冰的秘密,東家又不傻,豈會輕輕鬆鬆的發賣林二?林二自己也太過糊塗,他那時哪怕隔著院子跟喊上一聲,他多找個人陪著林二過去,也好過林二一個人跑過去。這次林二爬回來了還好。要是沒爬回來,等到天明,大家只看到林二和宋老大夫的兩具屍體,沒看到小李氏夫妻拉拽宋老大夫的情形,還不知道要給林家招多大的禍事。
秦止一頓,才道:“家裡有祛風寒的藥,給他熬了灌下去。燒還不退,就用烈酒。等他身子好了,打上二十板子。當然,如果安哥兒要罰別的,這二十板子也不能省下。”
老陳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回過頭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這場大雪下得著實奇怪。十月的天突然下雪,可是,這場大雪的第二天,氣溫又驟然回升,倒是沒升到夏天的氣溫,而是和往年的十月份差不多。
再過兩日,積雪就全都化了。
林安終於清醒過來,還沒反應過來家裡為什麼這麼早就升了地火龍,就被告知他昏迷兩日,一開始高熱時還被獵戶擦烈酒退燒的事情。
林安:“……”怪不得身上有股子酒味。
等等,擦烈酒退燒?擦哪裡了?
“額頭麼?”林安說完,就覺自己在犯傻。
林一低頭:“秦爺給東家擦身子時,讓奴們都退下,因此奴不知。”只是林一也是知道烈酒擦身的法子的,不過具體擦哪裡,林一覺得,他還是不要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