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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救駕的功勞,或許不算太多。可是,秦止卻是孤身一人,從敵軍手中將聖駕救回,這裡面的功勞,卻是可大可小。
一旦天子認可,秦止便是救國救民之人,立時封侯嘉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這樣一來,秦止被封官,林安又該如何?
縱使是林安安安穩穩的進了殿試,又當真還能被選官?
他們二人雖然還未曾成親,但原本林安不肯放棄與秦止的婚約,非要頂著和秦止有婚約的名頭去參加科舉,比起旁人,他所要經受的難處本就更多。
現下一旦秦止被封官,文武結合,本就是為上者的大忌,加之現下這位天子本就不喜男人和男人一處混著,林安到時又該如何?
尹大人正是因著這種種顧慮,才把林安叫過來。明面上是勸著林安等一等……至少要等到這位天子離開人世,再去參加科舉,實際上卻是希望林安能和那個秦止徹底了斷。
當然,尹大人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他所期望的林安能和秦止了斷,也只是指明面上的了斷。至於二人私底下如何,他自是管不著,也沒法子管。
而太子好南風的事情,朝廷上知曉的人自是不少,原先還有人勸諫,可是等到太子膝下有了一個庶子,勸諫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待到這位太子登上那個位置,估計就更沒有勸諫之人。而到了那時,林安若是公開了與秦止的關係,那位太子說不得還要樂見其成。
畢竟,雖是文武結合,二人感情極好,一看就是不肯要孩子的,這二人就是成了親,又如何?
可惜林安聽懂了尹大人的意思,深揖一禮,旁的卻是甚麼都沒有應承。
尹大人在官場幾十年,立刻就看出了林安不肯放棄婚約,亦不肯放棄今年的會考。
心中嘆息之餘,只得道:“先前你師父說誇你看重情義,我也只道這是好事。可如今看來……你且好自為之。若真不得為官,便是回到家鄉,建個書院,教書育人,也是好的。”
林安認認真真謝過尹大人,待得正月十七,還是請了一隊五十人的鏢隊,帶著十六個被秦止訓練過的家僕,還有林姝、林平和秦茂幾個,邀了四個同在州學讀過書的交好的舉人,一起趕路去了京城。
林安素來會做人,又比普通舉人家中多了些錢財,因此行事很是大方,常常不著痕跡的幫助家中困窘的同窗。因此和林安交好的人著實不少。
這次和林安一起上京的四個舉人,家中並不是很困窘,但是在偌大的京城裡,必然租不到安靜的房子。
林安下手倒比旁人更早。
早在他中舉後,他就一面令家僕去京城打理那位太子殿下給他的那座三進的院子,一面看會試的貢院在何處。若是太遠,則要租到一處近且安靜的地方。
不料那位太子殿下不知是湊巧還是怎的,給林安的那處三進的院子,竟是和貢院離著不遠——坐馬車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騎馬的話,還要更快。
林安心中有數,就沒有再租房,只令人把那三進的小院打掃乾淨,該採買的糧食物事都採買好。
而邀請來的四位舉人,自然要和他同住。
一路順利,只碰著一場雨,那雨還是晚上下的。待得第二天晌午,地上就全乾了,林安一行繼續趕路,待到正月二十五,就趕到了京城。
三進小院位置還算可以,周遭安靜,住的也大都是六七品或是留在京中等待派官的進士。
小院雖只有三進,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甚麼都不缺。
林安讓林姝坐在馬車裡,直接令人拉進了最裡面的內院,他帶著林平、秦茂住在二進院,和他一起來的舉人,則住在外面的院子。
雖則是四人同住一處,但房間乾淨整齊,又被林安裝了玻璃,放了嶄新的被褥,家具亦是新的,明亮剔透,每個房間還帶了兩個耳房,盡夠他們和帶來的書童住了。
一行人歇息一日一宿,到了第二天,林安令家僕拿了帖子和禮物,送去尹大人的岳丈,正五品的六科給事中,程大人府中。
科舉在即,程大人和林安自然不會相見,程大人著人收了林安送來的禮,就令下人回了一隻玉如意和一碟子干桂花。
林安自知道程大人的意思,放下不提,只兀自在家中溫書,等待二月初九的一場。
秦止還是沒有消息。
林安只接到了秦止一封信,讓他安心考試,其餘莫要管。等到了京城,他令人去打聽,只打聽到那個救了天子的人還在戰場上。
林安縱使心憂,卻也無可奈何。
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九。
林安拿著林姝為他打點的籃筐,進了考場。
二月十七黃昏,三場考罷,林安是打著噴嚏出的考場。
雖然考場上都有炭盆,但是二月份,天氣依舊寒冷,那炭盆有多大用?
且因這考場設在皇城腳下,林安也沒敢送金珠子,晚上睡覺,也只能點著炭盆,披著兩層薄薄的皮子,就這麼囫圇睡了過去。
這還是因林安身子比先前好了許多,每日堅持打拳,這才只有些微不適,打了幾個噴嚏。
回到家中,喝了濃濃的薑湯,吃了頓飽飯,沐浴後,埋頭便大睡,林姝不放心,請了大夫趁著林安睡著了請脈,聽大夫說是累極了,年輕人,睡兩天就好了,這才安心。
而林安帶來的那四個舉人,其中三個還好,只是有些風寒,林婉讓大夫診了脈,開了藥,令人煎了藥送去,倒也沒甚大礙。
只有一個喚作鄒遠之的,卻是病得昏昏沉沉,夢裡還說些什麼“對不起”之類的。
大夫診脈後,問得鄒遠之剛剛參加過會試,摸了把鬍鬚,才說鄒遠之大約是著了涼,心中有所牽掛,不曾安心,這才會纏綿病榻。
考試都考完了,還能有甚牽掛?
林姝一聽,再想到哥哥曾說這四人中,就鄒遠之家境最差,年紀也有三十七八,是幾人中最大的,就知這鄒遠之這次怕是沒有考好,心中憂慮重重之下,這才一病不起。
只是這等心病,又該如何治?
那鄒遠之的家人可都不在這裡,而那幾個同窗,既著了風寒,又有九天七夜的科舉太過熬人,早就躺在床上閉門不出,林姝卻不知該如何令人去勸。
正當她心憂如焚,跑去看兄長時,才發現他兄長床上竟然躺了兩個人!
林姝正欲大叫,其中一人驀地睜開雙目,凌厲的掃了過來,許是見來人是她,才稍稍溫和的點了下頭,然後繼續抱著懷裡的人睡去。
林姝:“……”就算你是哥哥的未婚夫,也不帶這麼嚇人的!
拍著胸口,驚魂甫定的走了出來,林姝下意識的把門關好。等關好後,又暗罵自己糊塗,哪裡能讓哥哥和秦大哥單獨待在一起?
要是,要是兩人發生了甚麼……
林姝微微紅了臉,想到在華陽縣和村子裡時,其實哥哥和秦大哥早就住在一起了。雖然哥哥沒有明說,下人們不敢吱聲,更不敢向她一個沒出嫁的姑娘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