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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現下雖有些艱難,可是林安卻明白,太子提前一步引了聖上往煉丹上前,在政事上雖有心,卻無力,把那些權力往自己手裡抓了一段十日,最終還是長生不老的心思占了上風,又重新把權柄交回了太子手上。
至於太子為何到了現下依舊不肯登基,林安先前只道太子是顧念最後一點父子之前,直到有一日晚上,林安趴在獵戶身上伸著手指畫圈圈,直把獵戶的火氣又被引出來,林安為了滅火,問了這件事情後,獵戶才告訴了林安這其中另外的緣故。
“太子膝下已經有了一子,上面又有聖上壓著,就是東宮無妃,朝廷里的大臣雖有心,倒也不會強求太子納妃。可是,一旦太子登基,做了皇帝。那麼,想要做那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的人,還有想要做新皇帝妻族的人,就會拼盡全力,讓新皇充實後宮,迎娶皇后。”
獵戶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格外平靜:“然而外寇未除,二哥現下只能駐守邊境。太子若登基,又如何能迎娶在外駐守而不能歸的大將軍?就算朝中大臣肯退一步,讓新皇迎娶男子,可是若那男子換成了大將軍……”獵戶頓了一頓,“只怕朝中又是一陣混亂。”
太子因意外有了庶子一事,本就愧對二哥。現下太子能登基是能登基。可是若是他現下登基,新皇權力還不能都攥在手上,總要受到太上皇和老臣束縛,說不得就真的要不得不迎娶新後。
太子不願如此,這才寧肯暫時不登基,儘量把朝中人換了他的親信,或是令那些人倒戈於他,只待來日,能真正迎娶他想要迎娶的大將軍。
當然,對於大將軍的弟弟一家,太子也是願意照拂的。
因此太子將林安寫來的信認真看了一遍,心中猶豫許久,卻也寫了一個“可”字。
林安字裡行間的意思,獵戶因心中無勾結爭鬥一事,並不能看穿,可是太子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長大的,看了林安的信,只稍稍思索一會,就知道林安是在變相的提高女子地位。
太子並不看好這件事。畢竟,如今天下是否太平,大部分都要看老天爺。老天爺若是肯風調雨順,那麼老百姓地里有莊稼,有口飯吃,能交上稅賦,養活的起達官貴人,這天下就能安安穩穩。
而地里的莊稼怎麼種?全靠積年老農的眼力,還有一把子力氣。男子天生氣力大於女子,又有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男尊女卑,女子生而卑弱,但凡這天下的太平只需要憑藉這一把子力氣的時候,女子的地位就不可能徹底提高。
太子心底搖了搖頭,可是想到如今的戶婚律,再想到自己母后身為女子,明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卻偏偏因著女德二字,再好的書畫,也不得外傳。自來有天賦者皆傲氣,有傲氣者皆需要外人的認可。偏偏母后受困於女德二字,又被父皇冷淡數年,終究還是鬱鬱而終,臨死之前,還不忘拉著太子地手恨恨道:“只恨母后,生而為女!若母后是男子,又何苦一身本領,卻只能困守這髒污之地?韶華而亡?”
太子怔怔的看了林安的那封信許久,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將林安的信燒了,只令人把那一張寫了“可”字的信送去華安縣給林安。
林安接了信,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不論成或不成,總歸他去做了,才有事情能成功的機會。
善堂裡頭,因收留的孩童最小的也有三四歲,大的十四歲,這些大孩子帶著小孩子,又每日有功課或是生存的技藝要學,素日倒也安穩。畢竟,林安可是特特給他們劃了地的,這些善堂的田地並不需要交稅,住的院子裡的田地用來種菜,村子裡的田地用來種糧食,另外孩童學做的東西,也可拿去縣城裡換錢,他們倒也能生活的自在。
可是嬰兒島卻不能這麼做。
嬰兒島雖然名叫嬰兒島,可是這名字還是取自林安記憶里的棄嬰收留島。而記憶里,無論是誰,都可以將自己的剛出生到一歲的嬰兒,留在門外,然後便可逕自離開。離開之後,嬰兒島上的人也不會追究其丟棄嬰兒的罪責。
林安也是這樣打算的。只是魯州並未海,至少華安縣和華陽縣都沒有,於是他便決定買下一處莊子,外面連著百畝田地,小莊子裡房子全都推掉,建成一處封閉之地,設前後兩個門,凡是將嬰兒丟在前後門處的,朝廷府衙皆不追究其責任。但是相對的,丟棄嬰兒的人家,將來不得以任何名義和長大了的孩子相認和交往,否則縣衙會第一時間追究其丟棄嬰兒的責任。
那百畝田地,就是養活這些嬰兒的法子。
林安把他的計劃再細緻的看了一遍,有心自己親自去做這件事情,可是衙門裡的事情繁多,他還真的抽不出空來。
直到張燦再次上門,送上張燦寫的文章。
林安在書房看了張燦的文章,見張燦的文章里,也寫了民生一事。心中一動,將張燦這些日子以來的文章看了又看,再想到張家祖上是生意人,就是現下還留了不少鋪子由張家人打理,張燦雖性子天真,但打理起自家鋪子來,也頗為順手。
左右他手下無人能用,林安又不捨得林婉炎炎夏日在華安縣和華陽縣來回奔波,就將張燦叫了進來。
張燦喜不自勝。
林安叫了他,卻不問其他,只把嬰兒島的事情說了出來,問張燦怎麼看。
張燦心中忖度片刻,才開口道:“這件事並不好做。但是,有規矩便可成方圓。若是這件事開頭做得好了,將來只照著這規矩來做,未必不能將這等善事長久的做下去。”
林安意外的看了張燦一眼。
張燦這些日子卻是頗受了些苦。
張家的醜事被張太太一時惱怒之下,捅到了張家最近幾代的姻親那裡。那些姻親又豈肯饒了張家?便是不為著自家姑奶奶,單單是為著張家的錢財,那些姻親也不肯放過張家。
尤其是眼看著做了縣官的林安根本不肯讓張燦上門,那幾家姻親當即就湊到了一起,聯合起來對付張家。
張家老太爺心中本就愧疚,再被舅兄一再逼問叱罵,又有老父去世一事,終於承受不住,病倒在床。
張老爺倒是心懷坦蕩,並不把那些事情真的放在心裡。就張老爺而言,他還沒來得及做下那些事情,那些事情都是由張太太試探著問過他之後,才去做的。而且林婉也並未因此受到太大傷害,張老爺還有膽子據理力爭。
可惜他據理力爭了沒幾日,就被他自己的兩個親舅舅,抓到小胡同里狠狠揍了一頓。
雖沒有受重傷,但也足夠張老爺在床上養上些日子了。
至於張太太早就青燈古佛,在小佛堂里閉門不出。
張家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壓到了張燦身上。
張燦獨自支撐了一個月,張老爺病才好了,張老太爺也漸漸能自己起行坐臥了。
張燦也才又有了時間,來林家拜訪。
林安想了想張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再看張燦眉眼間都堅毅了幾分,心中一動,便道:“建嬰兒島的計劃我都寫了下來,只是苦於一時抽派不出人手,幫我看著去建嬰兒島,把最初的規矩定下來。阿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