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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可是,眼看著林婉一日比一日瘦,偶爾彈琴,琴音中,纏纏綿綿,處處是情,處處是思。林安聽了,如何能不多想?
“難道是我錯了?”林安忍不住道,“我只沒料到,婉兒會如此情深。”
他只道張燦有一顆痴心,會痴戀林婉。可怎麼也沒想到,林婉平日看著淡淡的,心中竟也沒逃過一個“痴”字。
林安想,如果林婉再這樣下去,說不得有一日,他真的要不得不妥協了。
獵戶道:“那林婉可求過你,讓你不要這樣做,不要和張家和離?”
“並無。”
“林婉可對你說過,她心中只有張燦,求你想法子讓她歸家,然後讓她和張燦單獨搬出張家?”
“亦無。”
張燦是張家獨子,有無官身,單獨搬出張家……這怎麼可能?
獵戶道:“既然她甚麼都沒說,可見是懂事的。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著她好,所以願意一切都聽你的。那你還擔心甚麼?”
擔心甚麼?自然是擔心林婉心中難受,日漸消瘦。
林安心中嘆了口氣,埋首在獵戶肩膀上,卻不說話了。
獵戶沒有妹子,不知道有妹子的苦。他是為著林婉好不假,知道林婉聽話也不假,可是,他也是希望林婉能高高興興的。
如此他為林婉做了許多,沒讓林婉高興,卻讓她因思念而衣帶漸寬,林安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後悔。
“莫怕。”獵戶拍著小狐狸的背,慢慢道,“會有法子的。張家不是說了一個月後,才來探討和離的事情麼?說不得,這一個月里,張家就會有什麼轉機。”
轉機?
能有甚麼轉機?林安心道,就算張家有轉機,他也沒法子說服自己,讓林婉再回那等龍潭虎穴啊。
一個月後,獵戶一語成讖,張家真的有了轉機。
張燦是穿了一身孝衣進的林家的門。
林安當下一愣,忙忙將已經瘦成竹條是的張燦給攙扶住了。
“你、你這是……”林安心中一跳,道,“你們家,這是誰沒了?”
張燦面容哀傷,卻沒有淚,平靜道:“是我曾祖。張家祖上的那等醜事,被張家這幾代的姻親知道了,俱都來鬧,曾祖先前還據理力爭,結果曾祖母和祖母原本是一家,他們以捅出這件事情為由,把曾祖母和祖母的排位和嫁妝,俱都要了回去,還說要讓亡人和離。曾祖母的一件東西,都沒有留給曾祖父。他們走後,曾祖父緊接著就病倒了。”
然後一病不起,死在了床榻上。
林安心中只道不好,道:“那你來……”
張燦定定的看了林安一會子,一甩下擺,就跪了下去:“我來接婉兒歸家。”
曾祖父去世,林婉還沒有和張家正式和離,自然還是張家的人。曾祖父的孝,林婉也要守。
林安當下就覺不妙,臉色鐵青。
第80章 會算計的大狀元
林安臉色驀地一變,正巧來房間裡送茶水的小廝背上立時生了冷汗,低頭彎腰,往房間角落裡一靠,愣是一聲都不敢出。
張燦額頭也冒了冷汗,可他還是倔強的跪著道:“婉兒還是我的妻子。”
林安沉默。
張燦說的一點都沒錯,林婉的確還是張燦的妻子,而張燦連孝衣都穿來了,可見張燦的那位曾祖,的的確確是離開人世。
而林婉因還沒有和張燦正式和離,也的的確確還是張家的媳婦兒,曾祖去世,林婉確實需要為其守孝一年。
林安不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和張家簽和離書,可是張家祖上有孝,林婉這個時候和張家和離,無論如何都要被旁人安上個不孝的名頭,林安如果想讓林婉再嫁個好人家,雖說不是不可能,但也會難上加難。
古人大多愚昧且固執,如果是旁的缺點,這時候的人們還能忍受,可是,不孝和貞潔兩個,林安不將這些看在眼裡,可是其他人卻不同。即便林婉在張家曾祖去世前就搬了出來,可是和離書一日沒有寫下,林婉就一日是張家的人。
張家曾祖的孝,林婉是想守該守,不想守也要守。
林安再想護著林婉,這種時候,除非他打定主意讓林婉不再出嫁,並且不介意林姝因此名聲受損,這次林婉,必須回張家守孝。
林安心中一陣焦躁,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才要將張燦扶起。
張燦一動不動的跪著:“安哥兒你讓她跟我回去,我一定能護得住她的。”
“護得住她?”林安唇角勾了勾,“那你可能讓她跟你在孝期吃肉?”
張燦立時愣住。
這自然是不行的。張家老太爺是守三年重孝,他和父母也要守一年的孝,怎麼可能吃肉?
林安卻道:“舍妹病了,還在調養身子。你讓她回去守孝,每日只能吃素,身子又該如何調養?到時只怕會病上加病。你又如何護得住她?”
張燦回過神來,明白過來,忙道:“這件事,我會與母親說的。母親心中對婉兒也有愧疚,必不會不同意。”
林安不可置否,只道:“你起來罷。我當不起你這一跪。”
張燦口中苦澀,訥訥不得語,見林安攥著拳頭回過神,坐在太師椅上,面色極為難看。張燦張了張嘴,終於還是起身,坐在了一旁。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家那等事情,我雖知道,但並未外傳。白遠那裡,你們也盡可放心,那個傢伙心中只有醫道,根本不在乎你們家的事情。”林安心頭怒火暫時按捺下去,這才開始慢慢詢問,“是誰把消息捅到你曾祖母和祖母娘家的?你曾祖母和祖母的娘家,他們把二人的嫁妝拉走,到底是生氣為主,還是單純的……為了錢財?”
張燦心知自己方才那些行為,對林安來說根本無用。當下也嚴肅而苦澀地答道:“把消息說出去的人……我不好告訴安哥兒,只能說,這件事的確是和白大夫、安哥兒無關,家裡人也都知道是誰做出的這件事情。只是大家都猜到舅公一家回來家裡討回公道,因舅公一家兒子多,原先只以為舅公會討要嫁妝而已。卻沒想到舅公一家氣性那麼大,會公然討要曾祖母和祖母的棺木,令亡人和離。”
張燦說道:“曾祖父、祖父和父親並不在乎舅公一家討要曾祖母和祖母的嫁妝。可是,舅公一家打算讓亡人和離的事情,徹底惹惱了曾祖父。再加上曾祖父年紀太大,因此才會病倒,一病不起。”
張燦雖沒有說到底是誰將那件事情捅了出去,可是林安聽了,立刻就道:“不知令堂如今如何?”
張燦面色瞬間發白。
他稍稍遲疑了一會,才嘆氣道:“我娘之前已經數日不曾和我爹還有我開口說話了。昨日我去求她,讓我來接婉兒,我娘才開了口。只是她也說了,等曾祖父的喪事結束,她就會搬到後院最裡頭的院子裡住,再不見父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