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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不願來州學的第一日就跟人吵架,轉過頭,看著獵戶,黑著臉道:“你回去。現在,立刻!”
州學素來嚴謹,尤其是今年開了恩科,過了提學官巡考的考生,就可以參加八月份的鄉試,州學哪裡會不緊張?
因此除了有功名的秀才和家僕,旁人是一概不許在州學胡亂闖的。
而秀才可以在州學內隨意走動,家僕卻不可。
林安雖然生氣今早的事情,可是卻也不願意獵戶因此而受這樣的委屈。
見獵戶不說話,只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他,林安吸了口氣,才又道:“你不是喜歡打獵?我聽說,州學後面就有山林,平常人交上三十文銀子便可進去打獵,打獵到什麼都可以拿著離開。你不若去那裡消磨時間。”
林安說罷,獵戶還是不肯走,只硬邦邦地道:“我去僕役房。”
林安哼了一聲,把林婉給他繡的包袱從獵戶身上搶了下來,惱道:“不許去!你要去那裡,以後都別和我說話了!”
這個威脅其實很沒有力量,可偏偏獵戶聽了,擰眉沉思片刻,卻答應了下來。
“三哥不去,那你一人……”要小心。
可惜林安得了答案,就不肯再聽他說話,轉身便走。
州學管理嚴格,獵戶也不好去裡面尋林安,在原地站了一會,待看不到林安的背影了,方才離開。
他想著,林安雖然生氣,可林安素來氣來得快,走得也快。等他再多說些話,多陪林安些時候,林安便不惱他了。
卻不料,林安這次氣得很是厲害。
他心中有氣,可更加明白讀書的事情刻不容緩——如今已經五月初,七月份提學官回來州學舉行下半年的巡考,秀才考過這個巡考,取得一、二等名次者,才能參加八月份的鄉試。他並沒有多少時間浪費。
林安要在州學從早晨學到傍晚,待回家後,又要取了蠟燭,繼續讀上一個時辰的書,才會休息。
翌日寅時,就要起床繼續讀書,待辰正時,則要到州學讀書。
如此一來,獵戶和林安的相處時間都少了許多。
獵戶有心說些什麼,奈何林安這段日子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就是晚上睡覺,口中也喃喃低語,背誦四書五經。獵戶見此,甚麼都說不出來。
州學旬日放一天假。只是眼看巡考和鄉試在即,州學的學生俱都埋頭苦讀,就是放假的那一天,也都要在州學裡度過。
林安雖然放假那天不去州學,可也不會閒著。
一來劉夫子曾經替他引薦了自己曾經的同窗,那位同窗是考中進士的,他年前就看了林安的文章,又聽劉夫子說過林安過目不忘的本事,自然願意錦上添花,伸手提攜,常常叫林安到家中,指點他的詩詞和策論;二來林安的弟妹俱都還在華陽縣。林安每旬放一天假,常常是一天去請教劉夫子的同窗,下旬的那一天假,就會回到華陽縣,去劉夫子家見過劉夫子和林姝、林平、秦茂,除此外,還不忘把張燦和林婉叫來,生怕林婉過得不習慣。
一時間,林安根本不曾有時間和獵戶再詳談婚娶一事。
獵戶或許是知曉林安的態度,試過幾次後,也便不再提及那件事情。只是沉默的幫林安和自己打理生意,請了最好的廚子,每日給林安補身子,偶爾才會去打獵。
二人明明夜間會睡在一張床上,可互相說的話,卻越來越少。
待到七月,林安順利通過了提學官的巡考,得了一等資格,可以參加八月份的鄉試。
林安就更加沒時間去關注獵戶了。
本朝鄉試素來是考三場,每場分別安排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八月十五,每場三天,考完一場才能出來一次。
且考場密密匝匝,每個考生只能分到一處一個狹小的單間,考試時,只能在那處單間裡吃喝拉撒和寫文章……且秋天雖不如夏日炎熱,可秋老虎也足夠熬人,八月初一,林婉就和張燦一起來了州府,幫林安打理考試要帶的物件。
只是林婉還沒沾手,就看到獵戶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蠟燭、鞋襪、硯台等等,應由具有。
林婉謝過獵戶,和林安提了一句,林安轉頭看到考試在即,才勻出時間,和獵戶多說說話。
可是他還沒張口,獵戶就先開口了。
“我有事要去邊境,媳婦兒考試時,怕不能陪在身邊。”
林安一怔。
獵戶又道:“待我這次回來,功勞就積攢的足夠多。等……那一位當了天子,我們再成親。”
林安徹底懵住了。
第58章 有連襟的小秀才
獵戶見林安發懵,兀自捉了林安的手,放在掌心,摩挲起來。
林安這才回過神來,反捉了獵戶的手,急急道:“去邊境?你去邊境作甚?打仗?不是說再不去打仗了麼?”
他還記得,獵戶說過自己並不喜歡打仗,甚至在軍中從前的軍功,除了一部分是記在獵戶名下,獵戶退役前,還有個百戶長的官職;剩下的大部分,則是記在了獵戶二哥和太子看上的人才身上。
獵戶對此也並無不滿。畢竟對他來說,軍功越大,越不容易退役,反倒因他把功勞分出去一部分,他退役時有了二哥的幫忙,相對容易得多。
只是獵戶明明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到家鄉,過普通人的生活,這次又怎麼會突然想要回去戰場?
林安心中其實有了想法,可是他卻說不出來。只抓著獵戶的手,越抓越緊。
獵戶卻笑了:“從前是不打算回去的。但是……”他用另一隻沒被小秀才握住的手,摸了摸小秀才的臉頰,道,“但是三哥現下卻有了媳婦兒,媳婦兒就要考舉人了,明年年初還能考進士。三哥總不好一事無成。好歹,這次回來,也要弄個閒職來做做。”
獵戶這話,林安哪裡肯信?
“那你方才為何要說成親的事情,等那一位坐了那把椅子再說?”林安雙目微紅,“你可是與那一位有了甚麼交易?他才會同意?”
獵戶原本是不打算說給林安聽,可是見林安這樣執著,才道:“只是順便而已。”畢竟那一位,也是一心喜歡男子。雖然不知為何有了庶子,可是心思還是大多在二哥身上。獵戶心中有數,即便他不說,那一位,將來也會改變男妻地位。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然後獵戶便不再提這件事,而是抱著小秀才叮嚀許久,又將他不知從哪裡搜羅來的,各地有名氣的學堂里有名的夫子們,猜測的題目或是磨練弟子的題目和夫子指導的答題思路給拿了一包袱出來。
“這些鄉試的東西來的有些晚,媳婦兒有空看看便好。”獵戶抿唇,又道,“會試和殿試的題目,九月前,就會有人給媳婦兒送過來,媳婦兒只管看就是。”
林安道:“你怎知我就能過了鄉試?或許我根本考不過鄉試。那些會試和殿試的東西,又有何用?”
獵戶只笑:“媳婦兒是要做狀元的,還要被欽點六品官,那些東西,豈會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