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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幾人推脫不得,只得答應。
林安又道:“良田和鋪子的地契房契,還有掌柜的賣身契,已經過戶到你們各自名下,婉兒和姝兒的自己收著便好,銀票也自己拿著。平哥兒那份……”
林平眨了眨眼睛,道:“我的那一份哥哥幫我拿著,再把我每日花的錢,從裡邊扣了才好。”
林安失笑,扣錢的事情絕口不提,只道:“你的那份該過戶的也都過戶到你的名下了。只是你現下還小,東西和銀票還是哥哥給你收著。等你過了十五歲,不論考沒考中功名,都要自己收著那些東西。”
林平雖年紀小,腦袋卻靈活,立刻道:“等我十五了,哥哥就要趕我走?”
林安:“……”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道,“也不是要趕你走,只是等你和茂哥兒都十五歲,就可以另外開府。到時候,哥哥給你們兩個尋兩處離哥哥和三哥近的住處,常常往來才好。”
這也沒法子,他自覺虧欠獵戶良多,等把林平和秦茂養大了,可不就要把人給趕出去?
林平登時泫然欲泣,口中卻人小鬼大地道:“平哥兒知道了,哥哥是想獨自和秦哥在一起,這才要把平哥兒給趕出去的。哥哥,是這樣麼?哥哥是為著秦哥,不要平哥兒的麼?”
林安:“……”你都要哭出來了,是也不能答是啊。
林婉和林姝二人都笑,笑過之後,才抱了林平去安慰,林平不理她們,掙脫下身子,就往外跑:“我要去找茂哥兒!”
他現下正難過得緊,一定要找一個比他還難過的人,兩個人一處說話,才能少難過一些。
可惜林安不知道林平心裡想的什麼,心中有些著急,正欲改口,多留林平到林平成親,就聽林姝道:“哥哥別被他哄了。我和妹妹從前就跟他說過,茂哥兒過了十五歲就得搬家,他自己應當也是十五歲離開哥哥。他心裡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只是……”
只是那時候到底林安沒開口,林平還能自己哄自己,現下林安開口暗示了,林平當然難受的很。
林安只嘆道:“是我太著急了。”
“這是遲早的事情。”林姝卻道,“平哥兒都七歲了,哥哥七歲那年,早就獨自一人在縣裡讀書,想著要早早考中功名,讓家裡不要為難娘親的事情了。平哥兒早早知道自己是要離開哥哥庇護的事情,也好早早自己立起來,培養身邊人,立志用功考功名,這也是好的。”
林安知道原身從前的確是這樣想的,再想到林平也的確是這時候的人,他雖心疼林平,也不敢太寵著,生怕林平將來自己撐不起一個家。
“既然這樣,”林安想了想,乾脆道,“明日就把伺候平哥兒和茂哥兒的人叫過來,把他們的賣身契,直接給了平哥兒和茂哥兒。若是有不願意的,直接打發到莊子上種地。若還不願,就直接賣了。也好讓他們兩個學些御下之策。”
林婉和林姝都點了頭。
等林安把汪老夫人送來的她們那一份東西都給了她們,二人就一齊離開了。
——眼看天色晚了,她們再不走,怕是窗外那個徘徊不停的秦哥,就要衝到書房裡頭了。
林安和獵戶此夜如何暫且不提,待又過了三日,就到了林安見李家幼子李長寧的時候了。
他倒沒有立刻就讓林姝隔著屏風“相看”,而是打算自己先把人看過一遍,若是的確合適,再讓林婉去悄悄見一面,這才決定是定下還是不定下。
李長寧來的時候,心裡也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家裡父親根本不在意這件事,只叮囑他,“莫要娶個母大蟲回來便好”,母親和兩個兄長卻是殷殷囑咐他,此次根本不可能讓他見到真人,他們也不求別的,只求他在縣令面前“如常”便好。剩下的事情,自有他們來做。
李長寧到底是幼子,不明白母親和兄長的意思是,縣令選妹婿,除了看人,當然還要看家世和李家規矩,腦袋正暈著,就進了縣衙,然後就緊張了起來。
對了,不管父親和母親兄長如何說,他都是要來相看媳婦兒的啊,哪裡能不緊張啊?
因此到了林安面前,李長寧很是結巴了幾次。
林安納悶地看了過去,他記得上次見李長寧的時候,李長寧並不結巴來著。
納悶的又何止是林安?李長寧的小廝額頭上都急出汗來了!雖然李家有一個舉人,兩個秀才。可是那位舉人老爺是發了誓不肯往上考的,更別提做官了。因此李家親戚里,還沒有一門做官的親戚,李家雖然不願為著攀附權貴把小兒子給“賣”了,可若是兩家的確合適,小兒女又看對了眼,他們還是樂得促成這件事情,因此對著李長寧的小廝也囑咐了不少話,讓他千萬看著自家少爺別做傻事。
小廝心裡只想,這結巴算不算傻事?
好在林安看出李長寧是有些緊張,便不先問其他,而是和李長寧聊起了華安縣的景致。
李長寧的父親就是一個喜好美景如痴如醉之人,李長寧雖不如父親那般痴迷,倒也將華安縣附近的景致早早都看了個遍,見林安問他,便如數家珍地將這些景致一一說來。
見李長寧不結巴了,林安這才開始不著痕跡的打量李長寧。
李長寧如今正是十五歲的少年秀才,比起林安還早一年考中秀才,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李長寧年紀又小,眉眼間亦看得出他的自得和些許的驕傲之色。
林安倒不覺得李長寧小小年紀因為這個驕傲有什麼,只繼續細細打量李長寧。
李長寧雖是家裡幼子,自小受寵,還有些孩子氣,但也不是不懂事的。明顯很是知禮懂禮,學問上面,也不獨精通八股,尋常書籍,平日也是看的。琴棋書畫中,最愛琴畫這兩樣,平日裡最喜歡的顏色,最喜歡的菜色等等,不過一會子,就被林安給哄了出來。
李長寧先時還不覺得,待他被林安留飯,看的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喜歡的,就連喝的酒,也是他最喜歡的酒時,臉上登時紅了起來。
林安笑道:“長寧可知愚兄的字?”
李長寧還真的知道,低聲道:“大人字是子默二字,取自……”他稍稍一頓,才道,“取自‘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林安道:“正是如此。”然後就不提其他,只招呼李長寧吃飯。
待得李長寧離開林家,回家的路上,才反應過來,林安的確是先哄了他把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可後來又很是委婉地提點了他,李長寧騎著馬,心中既是懊惱,又是慶幸。
懊惱自己真的傻乎乎的甚麼都說了,慶幸那位林大人真的是好脾氣,算計了他之後,還不忘提點他。
因此回到家裡,父親只問他“那女子是否是母大蟲”,見他答根本不曾見到女方,父親罵他一句糊塗,轉身就走;母親和兩個兄長問得就細緻多了,把林大人跟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問到。
李長寧哪裡記得那許多?只把自己覺得重要的說給了父母聽,末了道:“林大人學富五車,光風霽月,真乃我輩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