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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曾經被林家拘禁在家十七年的事情,林安仍舊曆歷在目,他完全不放心把林婉重新交到張家人手裡。
“回去罷。”林安冷靜地道,“阿燦,你該長大了。你回去認認真真想一想,就知道我這樣做,不但是為了婉兒好,也是為了你好。”
若是再讓林婉回到張家,然後在張家碰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林安很難保證自己不作出什麼,將張家以那等虎狼之藥哄騙清白人家的女子為張家繁育子嗣,折壽一二十年的事情公之於眾。
現下分開,林安還能看在和張燦相交一場的份上,暫時將這件事情藏在肚子裡,不拿出來說嘴,還能提醒張家,那等虎狼之藥對張家子嗣的危害,但若是再繼續下去,林安就不能保證自己做出甚麼事情了。
張燦喃喃道:“真的,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安哥兒,你要信我,我心裡真的只有婉兒一個。我也是真的打算和婉兒兩個人,就這麼過上一輩子的。我不會像那些人一樣不知足,有了妻子還要旁人,我只要她一個。只要她一個。”
張燦聲音不大,可是字字句句,皆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說出來的,字字動情。
林安聽得明明白白,偏偏又不能多做甚麼。事已至此,他沒有去追究張家所作所為就是好的了,張燦的一番空口白話,又怎麼能讓他無緣無故,就能放下芥蒂,把林婉重新送到張家呢?
“回去罷。”林安道,“多找幾個大夫,給你診診脈。若是不願意拋頭露面,那就掩了容貌,去別的縣城找人看診。好好治病。不要再犧牲無辜女子的身體了。”
張燦雙眼越來越紅,攥緊了拳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安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果張家再對無辜女子用那等虎狼之藥,我不管你們是為著繁衍子嗣也好,還是為了將來有人燒香燒紙錢,我到時都會將張家送到衙門,將張家做的這等醜事捅出來。你回去,告訴你家人一聲罷。”
林安說罷,再次打量了張燦一眼,轉身就走。
爾後一揮手,家僕就把大門關上了。
張燦站在門口,傻傻的看著已經被關上的大門,久久不曾回神。
張老太爺的動作卻很快。
他當天聽出了林安的畫外音,到得第二天,就拉著還在痴傻中的張燦回了華陽縣,一面吩咐還在迷惑和不解中的兒媳婦兒把林婉的嫁妝都收拾起來,一面就拽著張燦去了林家村。
他們去林家村,自然是去找白遠。
白遠雖是在鄉間長大的,倒也不懼他們,見他們來尋他,收了錢,就開始把脈看人。
看完張燦,又去看張老太爺,來來回回每人摸了三次脈。
張燦依舊渾渾噩噩,還沉浸在自己將要和林婉和離的噩夢之中。
張老太爺卻看得心驚肉跳。
白遠自己磨了墨,提著筆,好半晌卻沒落下筆來。
張老太爺終於忍不住問道:“白小大夫,老夫孫兒這病……可是難治?”見白遠皺眉,張老太爺忙道,“張家別的沒有,銀子還是有些的,白小大夫儘管開藥就好。就是人參雪蓮,咱們家也會千方百計的弄來的!”
白遠看了張老太爺一眼,一面提筆寫藥方,一面忽然開口道:“林安說了要讓他妹子和你家公子和離的事情了?”
張老太爺不意林安連這些話都會說給白遠聽,心中膈應一會兒,才道:“說了。”
“那你們同意了?”
“嗯。”這個回答就有些敷衍了。
好在白遠不在意這些,只仿佛鬆了口氣:“那就好。林安那小子那麼護短,還好和離了。”
張老太爺語氣中隱隱有些怒氣,道:“白小大夫這是何意?難不成還盼著我孫兒和孫媳婦不好?”
世人向來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就算那一對夫夫或者夫妻多麼不相配,也鮮少有人這麼大大喇咧的把話說出來,也正因此,張老太爺聽了白遠的話,才會動怒。
張燦卻仿佛痴傻了似的,只傻呆呆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這倒不是了。”白遠慢悠悠的道,絲毫不在意張家人的態度,“我這樣說,只是因著林安這輩子沒了做父親的緣分,定是盼著有個外甥或侄子來疼的。當然,就算是沒有外甥,林安也疼極了他大妹,恨不得把他大妹一輩子都安排好。若是他大妹還跟著你這孫子,怕是一輩子都生不出來個娃,林安還不是要給他大妹操上一輩子心?”
張老太爺:“你、你是說……”
“我是說,你們張家用那等虎狼藥用得太久,到了令孫,令孫雖然能和正常男子一樣和女子行房事,但是以他現下的身子,是不可能令女子受孕的。”白遠道,“我雖能為他開方子調理身子,可是你們張家用的虎狼藥著實太狠,且用了至少五六代人,病根也是一代代的往下傳。即便是令孫肯安心吃藥調理,至少也要調理個三四年,令孫才能有希望令女子受孕。當然,這個希望,也比普通人小了很多。”
“有、有多小?”
“若令孫運氣好,調養完身子,十年八載後,或許能得一子;若運氣不好……一輩子沒有孩子,也是正常。”
張老太爺當場面色慘白。
白遠極其厭惡張家這等不把藥當藥,反把藥當成“延續後代”手段的行為,見狀只當沒瞧見,繼續道:“當然,如果您不信我的,可以儘管再用那虎狼之藥。且不提林安那傢伙會不會因此對張家做些什麼,就算你們用了那等虎狼之藥,以張燦的身子,也不太可能令女子有孕。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讓女子有孕,那麼張燦的下一代,只會身子更遭,你們且自行考慮罷。”
說罷把筆放下,也不給他們拿藥,算一算張家之前給的診金足夠了,把方子往張燦懷裡一塞,就把雙雙呆住的祖孫二人,全都趕出去了。
林安卻不知道白遠的這一番行事,他剛當了縣官,自有一番忙碌。好不容易得了閒,就已經是三日之後,張家把林婉的嫁妝送回來的時候。
他正巧看到,林婉站在一抬抬的嫁妝錢,怔怔發呆。
第79章 想不通的大狀元
林安腳步一頓。
他前幾日把張家祖孫送走,其實就該把他問張家要嫁妝的事情告訴林婉了。
可是每每話到嘴邊,看到林婉神思不屬的模樣,林安就不大能開得了口。
他先前只當張燦是一心喜歡林婉,林婉對張燦雖有喜歡,卻還不至於那麼情深。可是現下看來,林婉並非不情深,而是她性子如此,本就溫婉謙遜,即便是情至深處,也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讓人看不出深淺。
也正因沒有看出林婉的心思,再加上張家的確不適合林婉,他才會將那件事情大包大攬,自行解決。
當然,前日白遠給張燦診過脈後,傳過來的消息,更讓林安下定了決心。
——兒女問題自古都是難題。
雖然就林安來說,張燦就是真的沒法子令女子有孕,只要能和林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二人去抱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過來,當自己孩子養著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