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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太心思靈透,見林安聽了,眉心緊皺,笑道:“倒是有一個,願意現下就定親。”
林安忙忙看去。
張太太道:“說親的也不是旁人,就是咱們那位縣太爺的表弟,就是年齡有些大,今年十六了,比安哥兒小三歲,剛中的秀才,喚名陳恪。他父親從前也是秀才,只命不好,陳恪七歲上,就沒了爹。陳恪娘一人帶著三個孩子,好不容易靠著那位縣太爺,掙下一份家業。可憐這幾年冬日太冷,陳恪娘早年又傷了身子,大夫診斷,也說了陳恪娘沒多少日子活了,這才說要給陳恪說親。”
林安聽了,卻是道:“既然是有家有業,那陳恪還是個少年秀才,想來將來中舉也不會太難,給陳恪說親的人家……想來是不少吧。”
陳恪的情形不算最好,可是既有少年秀才之名,應當多得是人願意投資陳恪。至少,富貴人家不捨得嫡女的,嫁個庶女,多陪送些嫁妝,想來也是不差。
張太太這才道:“安哥兒有所不知,陳恪娘開頭便說了,只要正室所生的嫡女,還要能讀書寫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貌雙全,跟她大兒子有話說的,單單這幾樣,你可知就把多少人給嚇退了?窮人家倒都是正室所出的女子,可窮人家的女兒,哪裡能讀書識字,哪裡能琴棋書畫都會的?”
見林安抽了抽,張太太又含蓄道,“且,那陳恪娘還有一條要求,她說,新媳婦兒定親時,必須寫下親筆書,家中財產一分為三,除了陳恪那一份,陳恪十四歲的妹子,十歲的弟弟,平均一人一份,新媳婦兒是長嫂,長嫂為母,不但要疼惜弟妹,把弟妹養大成婚出嫁,將來還要照應弟妹所生子女和孫輩,且不得覬覦弟妹錢財。”
林安:“……”這陳恪的妹妹,可是都比姝兒大兩歲來著。
而且,財產平分什麼的,林安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瞧著陳恪娘精明的模樣,家裡的兒女怕也是這樣精明,林安就擔心姝兒鬥不過她。
“姝兒年紀太小,我只打算先給她定親。”林安委婉的拒絕道,“我特特去問過,女子過早成婚生子,不但對女子不好,生下來的孩子也容易身子不好。我打算把姝兒至少留到十六歲,再讓她出嫁。待姝兒十六歲,那陳恪怕是都二十歲了,他們家定是不能等的。我看還是算了,再看其他人家好了。”
張太太聽了只覺可惜。畢竟,那可是縣太爺的表弟。如果真能做一門親,她既是媒人,家裡又能和縣太爺攀上親,如何不好?
而且那陳恪娘眼看著就要沒了,就是沖喜嫁過去,既為長嫂,還怕那兩個弟妹做鬼麼?不過眼看著林安不樂意,她也沒再說什麼。
林婉溫柔,知書達理,嫁妝也是豐厚,張太太還是很滿意這個兒媳婦兒的。而且林安這次若真的中了舉人,那她就真的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張太太這樣想著,和林安又說了些話,就留林安吃飯,讓張燦和林婉去陪他。
林安卻是心中著急,生怕等鄉試成績出來,老宅的人要用林姝的婚事拿捏他,乾脆除了每日做夠四個時辰的功課,便直接到處拜訪舊友,常去書院轉,開始到處看人。
只是有些事情,越著急,越做不來。
二十幾日後,林安到底沒能找到個順心順意的妹夫,只能不太放心的把張燦、林婉還有林姝、林平、秦茂幾個,全都帶到了州府。
九月十九,鄉試放榜。
林安中了頭名,解元。
闔家大喜。
九月二十,京城邸報傳來,天子在京中微服私訪時,失蹤,太子監國。
第61章 做夢了的小解元
天子失蹤,太子監國。
林安瞪大眼睛,在這幾個字上看了許久,驀地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微微猶豫的看向門口——
林安這幾年一直在看朝廷邸報,劉夫子和劉夫子的同窗,本州府的同知尹大人,也常常與他說些朝廷的事情。畢竟,就算將來林安真的考中狀元,那也不是一條道走到頭了,那是一條新的路子,是踏進官場的門檻,林安若真只是個書呆子,對官場一無所知,那他大約考中舉人後,就回家繼續種田了。
林安現下會發愁,正是因朝廷的事情。
當今天子,雖年過六十,但身體極好,真正的文武雙全。幼年登基,十三歲大婚後,就在太后和那時的首輔大人扶持下慢慢掌權。壯年時,更是北打敕拉一族,東驅倭寇,使本朝得了幾十年的和平。
可惜人非完人,這位聖上旁的都好,唯獨在後宮一事上,稍有糊塗。聖上和先後十三四歲就成了婚,可是二人卻是相敬如賓,直到聖上三十歲上,後宮妃嬪上百,兒子生了六個,活了三個,閨女生了十幾個,長成的有十個,先後才懷了第一胎,生下來後,正是如今的太子。只是太子出生後,聖上就再不往中宮去,庶出兒子女兒,更是一個一個的往外蹦。
原本太子是正統,地位穩固,奈何先後在太子七歲時病逝,聖上忙忙就把給他生了皇長子的他最寵愛的貴妃扶正,做了繼後。再加上太子越長大,那副風流相貌越惹聖上厭煩,又因聖上漸漸老邁,太子卻正值盛年,且受到一眾追求正統的臣子的尊敬,聖上心裡便不舒服,明面上對他最寵愛的繼後生的皇長子,反而更好。
太子無論是學識,還是處理政務的本事,都比性格魯莽的皇長子要好得多,可惜聖上最喜皇長子“直率”,將皇長子封為瑾平王,瑾平王生下的幾個庶出兒子,俱都早早封了郡王,而對太子,聖上接連甩出數個艱難之事,譬如代駕親征,譬如正值天災之際,令太子前去安民……縱使是太子每件事都做得很好,天子也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實質獎勵,對太子所出的唯一庶出子,更是視若不見。
如此一來,天子失蹤,眾大臣還好,可是十幾個年長的王爺,怕是俱都會將矛頭指向太子,聲稱是太子綁架天子,妄圖奪天子位。
林安將朝廷邸報復又看了一遍,心中想到,十幾個王爺俱都對太子懷疑的話,那太子地位再正統,一番奪位之爭,怕也避免不了。
而太子動手弱了不行,強硬了也不行。一旦軟弱,太子勢必壓不住那十幾個兄弟,一旦強硬,若天子真的回不來就罷了,可天子只是失蹤,若有一日真的回來……那倒霉的必然是太子。
天子屆時一句“不睦兄弟,心胸狹窄,不堪為太子”,就足以將太子的一切功勞打壓下去。
林安為自己那位沒見過面的“連襟”擔憂一回,再想到京城形勢兇險,怕是他將來一旦入京,考中進士後,就會被逼著站位。
只是擔憂歸擔憂,在真正踏入京城之前,林安能為那位連襟做的,只能是幫著獵戶把獵戶南來北往的生意打理好,給那位連襟多賺些銀子。
林安想罷,重新坐回書桌前,寫了幾張紙,將墨跡吹乾,這才起身,往尹大人家去。
待出了尹府,天色已晚。
林安卻是舒了口氣。
聽尹大人的口氣,太子殿下在朝中口碑極好,禮賢下士,更是曾經兩次監國,這次是太子第三次監國,想來也是得心應手。那幾位親王郡王,縱使是想要為難太子,也不過是供給太子練手而已。對太子來說,唯一為難的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