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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林安,並且勸林安速速與那個獵戶解除婚約。雖然背棄婚約對林安名聲稍有影響,可那也遠遠比大過林安一直背著這個婚約所影響到的仕途。
林安不知道汪長澤的一應打算,不過他心中有數,倒也不懼和汪長澤見上這一面。
當然要帶著獵戶。
汪長澤和林安是約在一家茶樓見的,汪長澤一見跟著林安身後的獵戶,臉色就變了變,好在多年修養還在,沒有立刻就趕人,只等著一行人進了包廂,坐下喝過一輪茶水,他才慢慢開口。
“畢竟是家中私事,為兄覺得,這件事還是莫要讓外人聽到的好。”說罷,汪長澤就看一眼獵戶。
林安只笑:“汪兄姓汪,在下姓林,此事既是汪家私事,那麼想來我也不便留下。那麼,就此告辭。”然後就要起身。
汪長澤無法,只能看著林安把獵戶留下,氣悶一回,才緩緩將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
汪長澤口中說的事情,和林安從劉師娘聽到的事情並無太大差距。只是有些細微的不同處。
“……當年姑母意外被擄走,家中祖父祖母皆心神大慟,忙忙令人去尋,只是尋回來後,已經是姑母失蹤的第二天下午。也就是說,姑母在外過了夜。
雖然姑母堅持說自己並未失貞,家人也相信她。可是當時祖父祖母為了尋人,動作太大,城裡很多人家都知曉了汪家女兒被擄走,還在外過夜的事情,因此曾祖母才站了出來,要姑母選擇自裁或是剃度出家。”
林安握著茶杯的手,慢慢收緊。
“曾祖母雖開了口,放下話來,可是祖母不舍姑母,每日都要貼身見姑母帶著,不肯讓曾祖母對姑母動手。
曾祖母逼迫祖母不成,後又尋了祖父,對祖父大哭一場,祖父出來後,為了家族名聲,設法讓祖母離開家中去祖母娘家,讓姑母一人在家裡,然後令人將姑母送到江南庵堂,想讓姑母剃度出家。”
汪長澤慢慢道:“只是不知為何,路上時姑母又落了水,再次失蹤,接連三日不曾找回。曾祖母因此就對外說,姑母是自己投了水,雖沒找到屍體,可也活不下來了。
曾祖母為人強勢,又以身邊有兩個得了貞節牌坊的兒媳為榮,因此做了這件事後,倒也不曾愧疚。祖母歸家後,卻是大駭,家父亦是如此,不想妹妹竟就此失蹤。而祖父……”
汪長澤頓了頓:“祖父雖常說姑母為著家族名聲,理應自裁。可是,每年姑母失蹤那幾日,祖父都會將自己關在書房,幾日不出。且這幾年,祖母和家父,從未放棄尋找姑母的蹤跡。姑母剛失蹤時,祖母還尋了一個和姑母長相相似的女子養在家裡,權作慰藉。
我雖不知姑母對表弟說的故事如何,可是表弟定要記得,曾祖母雖固執,可是祖父早早就後悔了當年的所作所為,祖母更是從一開始就在思念姑母,這些年更是不惜花費無數金錢去尋找姑母的蹤跡。表弟可以不認汪家,卻不能不認祖母。祖母因姑母的緣故,和祖父二十一年來,再不曾說過一句話,祖母之情意,表弟豈能辜負?豈能不孝?”
汪長澤一派沉重,仿佛全然都在為林安著想。
可是林安卻只似笑非笑回看了過去。
他這個便宜表哥卻也不糊塗,汪長澤並不強求林安去認汪家,想來一來是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江南很多人家都聽說並知道,他們想瞞也瞞不住,倒不如不去強求,只在汪家留一個祖母,讓林安有所牽掛和顧忌。二來麼,汪長澤出身世家,更清楚世家的行事規則,汪家不可能認回林安。他就是說了,也是無用。
但是,林安真的會讓他得逞麼?
那位外祖母,林安真的肯認?
第72章 被貶官的大狀元
汪長澤自從把深愛女兒的祖母搬出來後,就自以為林安必然要對這件事情妥協,就算不認整個汪家,也要認一認外祖母。
哪裡知道林安自顧自的喝茶,待喝完三杯茶,就直接起身。
“這件事果然是汪家自己的家事,我既為外人,不當多聽。”林安拱手道,“還祝汪兄早日找到你真正的表弟。”
眼下之意,汪長澤認錯人了。
爾後起身便走。
汪長澤直接傻了。
認錯人了?
他怎麼可能認錯人?
且不提汪氏如何,單單看林安的容貌,和他父親未曾蓄鬍時就有三四分相似,還有林家明明是世代農民,林安卻這麼會讀書,甚至連中三元,成了本朝第一個三元,那不是遺傳了他們江南書香世家汪家的天賦,又是誰的?
汪長澤打死都不肯信汪家認錯人了,他認錯人了。
“表弟且慢,為兄不可能認錯人的。血緣之親,孰能無過?而且,你大約不知,你的容貌和家父……”
“汪兄大錯特錯。大千世間,本就人有相似,有何奇怪之處?再說,令祖母不是因思念女兒,還尋了個和女兒容貌相似的養女,在身邊養著麼?難道那養女也是令祖母生的,而不是巧合?”
汪長澤當即一噎。
林安繼續道:“我並不知汪兄為何要堅持誤認我是汪兄表弟。可是,不是就是不是,當初我們母子四人被祖父祖母從家中趕出,我與母親皆重病纏身,纏綿病榻時,明明苦不堪言,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若先母真的是汪家女,那她為何不帶著我們兄妹向汪家求助?正如汪兄所說,血緣之親,孰能無過?只要退後一步,便能海闊天空。如果我們當真是親人,想來先母去汪家求救,汪家必然不會不管我們。可是,當年我們困難成那個樣子,先母依舊沒有提及過汪家,顯見是和汪家真的沒有關係了。”
林安說罷,再看已經被他說得呆住的汪長澤,嘆道:“既然先母與汪家沒有關係,那麼林安與汪家,又有甚麼關係?至多不過是汪家認錯了人而已。”
汪長澤還欲解釋些什麼,林安卻不肯聽了,轉身便走。
反正汪家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認他們,而如果汪長澤所言不虛,那麼汪家如今的家主和那位“外祖母”,應當是對汪氏有愧疚。既有愧疚,想來也不敢上門來打擾他們。
林安這樣想罷,就不再憂愁汪家一事,而是拽著獵戶,就跑到京城的街道上,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然後高高興興和獵戶回了家。
獵戶也只由著林安到處買那些他們根本用不到的東西。
他雖口拙,心思也不算細膩。可是他滿心滿意的都只有林安一個,林安不高興了,他必然是第一個發現的。只是他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陪在林安身邊,任由他胡鬧,卻是可以的。
等回了林宅,林安放下東西,去泡了會熱湯,才去了後院,將汪長澤的話一一複述給林姝和林平。
林平仰著小臉道:“可是、可是哥哥,汪家都是壞人,只有外祖母是好人。只有她在找娘,咱們可以信她的,對不對?”
林姝擰了擰眉,似是覺得哪裡不妥,但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