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老陳很快就知道白遠是怎麼進的小李氏一家了。
陳嬸給白遠送了二兩銀子後,白遠紅著眼睛點了下頭,待陳嬸走遠,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去租了林安六爺爺的驢車,去縣裡拉了三具棺材來。
兩大一小。
一路趕去了小李氏家門口。
林安不了解宋老大夫,可是白遠了解。能讓藥箱從不離身的宋老大夫將藥箱留在小李氏家裡,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很快就會回小李氏家裡給另一個人治病。所以他買了三具棺材,而不是林安所說的兩具。
棺材送到。
小李氏一家登時就憤怒了。任是誰家被送了棺材,還是一送就送三具棺材,大約都不會心平氣和。
原本還在地里唉聲嘆氣的村民都跑過來看熱鬧,小李氏一家門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
小李氏就是林安醒過來那日,在他家門口碎嘴的長臉婦人,見白遠送了三具棺材,還有一具小棺材,登時罵道:“你這克父克母,還把宋老大夫剋死的喪門星!你來我們家門口乾什麼?還不快滾?”
白遠卻比林安想得更決絕,他當即衝著小李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卻不是哭小李氏罵他一事,而是哭求小李氏把他爺爺的藥箱還給他,還道他已經知曉爺爺大雪那晚,就是來小李氏家裡救人的,只是爺爺隨身帶的治風寒的藥不多,才會把大半輩子不離身的藥箱放在小李氏家裡,自己獨個兒回去取藥。結果藥沒取來,自己死在半路上,而爺爺原先想救的那個小李氏的小女兒,也一併在雪夜死了。
他帶來的這三具棺材,一具是給爺爺的,一具是給爺爺沒能救回來的小女娃的,另一具……則是他自己的。白遠掏出一把菜刀,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言道,如果不讓他進去小李氏家裡把爺爺的藥箱帶走,他就死在小李氏家門口。反正棺材都買好了,就麻煩周圍相親,等他死了,把他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好了。
眾人大驚。
小李氏一家也被嚇得一臉慘白。
這白遠小子,說得真真的,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晚發生的事情一般。小李氏一家怎麼可能不害怕?
而周圍的鄉親,看白遠這副模樣,也覺這件事有三四分是真。
“可是,如果搜不出來,你待咋地?”有人突然在人群中出聲詢問。
白遠直接道:“如果當真找不到,我名下的三畝藥田,兩畝良田,還有一處住處,全都給林叔一家賠罪!就連我自己,也會自賣自身,把賣身銀子陪給林叔一家!只求林叔一家讓我進去瞧個究竟,看看我爺爺寶貝了大半輩子的藥箱,到底在不在這裡!”
林二正被人攙扶著站在人群里,他本來是要在白遠說了這句話後,就站出來,表示他目睹那天的事情。可是不等他站出來,就見平哥兒和茂哥兒正和一個同樣三歲的哥兒一起從小李氏家裡走了出來,平哥兒手上還拿著一隻藍色的荷包。
白遠登時紅了眼睛,直問平哥兒那荷包從哪裡來,平哥兒還沒說話,小李氏的小兒子就樂呵呵地道:“箱箱,藥箱裡的。”然後還得意的仰頭看小李氏,“太醜,送給平哥兒,換點心!”
小李氏恨不得拍死這個小兒子!
白遠已經衝到了那個小孩身邊,問藥箱在哪裡。
眾人也立刻明白,宋老大夫那一晚,大約真的是來的小李氏家裡。
事實已然明朗,這才有人站了出來,對白遠說,那天的確是在自己家裡聽到過小李氏和她男人拉扯著宋老大夫的聲音,小李氏欲辯白,結果那人把小李氏家裡老人和小孩的病症都說了出來,小李氏辯無可辯。
林二默默地沒有再站出來。
於是整個村子裡,都知道九十歲的宋老大夫是被小李氏家請到家裡給老人和孩子治病。結果宋老大夫拿了隨身帶的藥給老人和小李氏的小兒子熬過藥後,還差小李氏的小女兒沒藥喝。宋老大夫慈悲心腸,就讓小李氏她男人跟著他回去給小李氏的女兒取藥。
結果小李氏她男人根本不在乎一個女娃的死活,更加不願意在大雪地里再走那麼一遭,死活不肯出門。宋老大夫既不願意見小女娃就這麼白白死了,又掛念家裡的白遠,仗著自己身上有幾手功夫,不肯服老,這才會把藥箱放在小李氏家裡,獨自離開。
然後死在雪地里。
白遠跪在宋老大夫屍身前,嚎啕大哭。
林家村外,張燦正帶著隨從騎馬而來。
他一臉的高興,夫子回來了!
再想到夫子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林安這個得意門生、他的好兄弟,張燦手上的馬鞭越甩越響。
第21章 被考試的小秀才
張燦登門的消息,是比白遠的消息,晚了一步,傳到林安耳中的。
林二親自去圍觀了整件事,回來便將事情的結局稟告了林安。
“……里正雖然也可憐白遠,可是宋老大夫到底不是死在小李氏家裡,而是死在雪地里。死因也不是被人害死,而是摔了一跤,在雪地里沒爬起來,凍死的。所以大家雖然都說小李氏家不厚道,可是就算是把小李氏一家送官,縣太爺也不會判刑,畢竟,小李氏一家誰也不曾動手殺還宋老大夫。”
林二面上閃過一絲憤然,“可是里正說不罰也不行。讓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獨自在大雪中行走,這原本就是小李氏一家的錯,所以里正罰小李氏一家給村子裡的孤寡老人推磨磨糧食一個月,罰小李氏一家去宋老大夫的墳頭磕頭謝罪。”
林安道:“就這樣?”
林二低頭:“回稟東家,就是這樣。只是白遠不服,又言道小李氏一家,還有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兒女孫輩等,無論何事,都莫要來尋他,無論是老者還是幼童,他都不會管。”所以他才會為白遠憤然,覺得白遠被欺負了。
可是,這是林家村,白遠才是一個十五歲的外來獨戶,誰會真的幫白遠呢?
林安沉默一會,才笑道:“無妨。”
如果白遠真的只是個普通少年,那也便罷了。可是,白遠從四五歲就被宋老大夫帶在身邊,跟著宋老大夫背了十年的醫書,學了十年的醫術,或許不如宋老大夫的醫術高明,但他們村子裡就剩下白遠這麼一個赤腳大夫,村子裡的人,遲早有求到白遠頭上的一天。待到那一天,想來白遠就是反口不再認宋老大夫不收村子裡人錢的說法,村子裡的人,也只能默默認了。
原身林安和白遠小時候一起玩過,白遠十分嫉妒原身過目不忘的記性。兩人倒也算得上是朋友。只是原身在發現了母親在家的痛苦後,就開始更加用心讀書,期望能早日得到共鳴,讓母親不必被圈在家裡,也讓妹妹不必重複母親的命運,二人這才慢慢疏遠。
不過白遠擅長骨科,對普通病症手到擒來的事情,林安還是知曉的。因此對白遠的未來,他倒不怎麼擔心。
“安哥兒!安哥兒!”張燦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人未到聲先到,“夫子回來了!”
林安急忙起身,迎到張燦:“你說夫子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