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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太爺和傅師爺自覺看明白了林安不去衙門的緣故,感慨幾句,便去了酒樓包廂,不再跟著林安二人。
獵戶一直背著背上的人,就連林安挑選紙張的時候也沒放下。
林安雖有些惱火,可是想到獵戶背自己的初衷是自己身體不好,根本走不了那麼遠,又發不出脾氣了。只能趴在獵戶背上挑了十幾種紙,又買了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最後又被獵戶背著去買了些干棗。
之前林安選的東西,都是他自己付的錢,結果獵戶挑了干棗後,卻不肯林安付錢了。
林安趴在獵戶背上,看不到獵戶的表情,奇怪道:“不是給我吃的麼?為什麼不讓我付錢?”
紅棗補血補氣,這個他還是知道的。
獵戶不理他,付了錢,把棗子塞給林安拿著,就又托著林安走了。
林安覺得憋屈,忍不住去抓獵戶脖子後面的頭髮。
幼稚是幼稚了點,但疼也是真疼。
獵戶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只能低聲道:“我沒錢了。”
林安一愣。
“等有錢了,你買什麼,我都可以付錢。”不必等到林安買了他能付錢的東西時,再掏荷包了。
林安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獵戶的意思。
可是,獵戶昨天不是才獵了幼鹿麼?還是帶著鹿茸的雄鹿,怎麼可能沒錢?
林安看看懷裡的東西,再想到中午獵戶歸家帶回去的東西,還有自己的藥錢,這次倒是很快想明白了。
——獵戶的鹿,是賣錢了,可是賣來的錢,大部分給林安買了一天三兩銀子的藥,剩下的則買了後日趕集擺攤用的東西,這就基本剩不下來錢了。
林安想通之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有些不明白,這獵戶難道是對他或者是原身一見鍾情?所以這麼勤勤懇懇的挖空自己養他?還是他這身體死去的爹娘對獵戶有過恩情,所以這是來報恩來了?
林安腦袋裡閃過好多念頭,可是等回到家中,看著家裡剛剛能住人的破敗房子,登時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趕走了。
得,還是先把他的藥錢和他們一大家子過日子的錢攢好,再探討那些不是很風花雪月的事情吧。
夏末時候,天黑的還不是很晚,但是獵戶是男子,林家還有大丫這個十六歲的女娃,他就不能逗留太久,吃過飯就帶著茂哥兒離開了。
林大丫和林二丫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想要就著新買的油燈剪小窗花——既然哥哥想要,她們肯定要做的。
好說賴說被林安阻止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兩姐妹還是早早起來,剪了一堆小小的紅色和黑色的剪紙。用的紙都是林安特意挑來的各種各樣的薄紙、厚紙。
林安身子的確不好,昨天走了小半天,還是被人背著走的,第二天早晨醒來去了趟茅廁,洗了把臉,把早飯和早晨的藥喝了,就暈暈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就到了該喝中午那碗藥的時候了。
莫大娘聽說了林家要請他們家幫忙看攤子的事情,喜得不得了,一面讓莫家幾個男丁在自家院子裡編竹圈,一面自己帶著媳婦兒來林家院子裡編竹圈。
見林安醒了,忙招呼道:“呦,安哥兒醒啦?睡得累不累?喝完藥要不要再睡一會?”
林安:“……”再睡他就成豬了。還有,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睡覺都會累……
等他苦哈哈地喝完藥,應付完莫大娘,還沒來得及想好這個下午在哪裡發呆,里正又來了。
第7章 要賺錢的小秀才
里正回來,當然還是為了林安名下可以有二十畝免田賦的地的事情。
林安客氣地把里正迎進門,還讓大丫給倒了碗糖水,不等里正開口,他就直接道:“正好堂爺爺來了,我正有件事情,怕是還要麻煩堂爺爺。”
里正臉上立刻笑開了,他一點都不怕林安麻煩他,因為有了“麻煩”,他才好提他的要求。
“什麼事情?只要堂爺爺能幫上忙的,一定會盡力幫忙的。”里正嘆道,“你親爺爺親奶奶還要兩個叔叔,他們都跑去華安縣裡過活,有什麼事情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你有事,儘管跟堂爺爺說。”
林安想到他母親過世後,突然把家裡的田地租出去,房屋一鎖,一家大大小小十幾口跑到華安縣裡過活的林家人,目光微微一黯,眼角瞥到里正精明的雙眼,這才苦笑道:“祖父祖母既然已經把我們分了出來,並且當著鄉里鄉親的面,明說了不需要我們兄妹四個養老。他們想要去哪裡過活兒,我也是管不了的。”
稍微一頓,才又說,“只是傅師爺前幾日來的事情,堂爺爺肯定聽說過的。傅師爺那天來,除了告知我功名恢復,把秀才文書還給我,還替縣太爺送了一百二十兩的銀子,說是安撫我十五日的牢獄之災。”
里正臉上的笑立刻僵住了。
一百二十兩啊,那可真是比大錢。
不過他很快想到林安的病:“一百二十兩的話,那安哥兒的藥錢算是齊全了。只是這樣一來,去掉九十兩的藥錢,安哥兒手上就剩下三十兩了。三十兩銀子對咱們莊戶人家也算不少了,安哥兒想好要置辦些什麼了麼?”
三十兩銀子,還要扣除他們這兄妹四個兒接下來過日子的銀錢,這樣算來,安哥兒即便想要置辦田地,怕是也買不了多少,一張jú花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不想林安卻道:“藥錢……三哥說他會想法子。我說想請堂爺爺幫忙,是傅師爺來的時候,跟我說了縣太爺要高升回京的事情。傅師爺是縣太爺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要跟過去,只是他名下還有二十畝田地,說是要賣給我,我這些錢雖然來得快,可是去得也快。傅師爺不開口便罷了,一開口,我買也要買,不買也要買。”他攤手苦笑,“傅師爺上次來去匆匆,忘了告訴侄孫那二十畝地具體在村子的哪裡,是不是連成一片的,堂爺爺可記得傅師爺的地在哪兒?”
……
里正終於黑著臉離開了。
傅師爺啊,他還真得罪不起。
罷罷罷,就當他沒來過這一遭,沒打過欺負林安這個小秀才的主意罷。
林安可是十二歲的童生,十六歲的秀才公啊!
就算是被嫁給了男人,還要守孝三年,這也不意味著林安的前程就僅限於此。
里正一面走,一面慢慢轉著心思。以林安做學問的聰明,只要以後不走歪,就算是考不上進士,四年後的科考考個舉人老爺,開個書院,捐個閒職,還是綽綽有餘的。這後面的哪一條出路,在他們泥腿子這裡,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又何必非要算計林安的東西?
里正心中連連嘆氣,後悔自己當初迷了心竅,怎麼就會聽林安的親爺爺說的那番話,覺得林安前程盡毀,一輩子就是個被男人養著的廢物了呢?即便是林安功名恢復了,他心底大約也是受了林安親爺爺說的那番話的影響了吧?
還是趕快回家,讓大孫子抱兩隻下蛋的母雞,送到林安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