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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寧王妃說著,摸一把她的臉,興沖沖地安排去了。

    她這一走,屋裡的氣氛頓時也就沉寂了下來。

    沐元瑜再轉臉,只見滇寧王的狀態跟滇寧王妃實在是差遠了,他半靠在床頭,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喪”字。

    第147章

    從滇寧王有氣無力的講述中,沐元瑜知道了柳夫人逃走的詳細過程。

    其實跟她推想的差不多,只是在關鍵節點上有所不同:柳夫人不是被滇寧王查出了跟餘孽的牽連,而是柳夫人先一步察覺出了自己快要被查到,於是金蟬脫殼,提前遁走了。

    這說來是滇寧王的大意,原本的柳夫人便如金絲雀一般,牢牢圈在王府這個巨大的金籠之中,但從她生育了沐元瑱之後,雖說沐元瑱是養在滇寧王妃院中,但柳夫人作為生母,身份自然也是不同,滇寧王有子萬事足,便不再如從前般管制著她,柳夫人的行動自由許多,在滇寧王的放任下,也多少有了一些自己的勢力。

    問題就出在了這裡,因為這同時意味著,柳夫人有了和外界的餘孽聯繫的機會。

    滇寧王對餘孽的清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範圍一步步縮小,還成功拔除了兩個餘孽的據點。這對餘孽來說,尚是可以承受的損失,但不妙的是,照著這個進度下去,因為其中一個據點跟柳夫人的父親柳長輝有過來往,很有可能將查到柳長輝身上去。

    柳長輝要被查出來,柳夫人絕不可能不受牽連,餘孽圖謀十數年、下在南疆最重要的一步棋子將折損進去。

    柳夫人得到了這個消息,以父親重病為由,帶出了沐元瑱去,就此一去無蹤。

    滇寧王初初接到柳夫人母子失蹤的消息時,因柳長輝確實重病,還沒有想到是跟餘孽的事有關,只以為是被人擄走,忙命人追尋查探,結果這頭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那頭查餘孽的人馬回了信,柳長輝暴露了。

    這對滇寧王來說真是晴天霹靂。

    他再想要兒子,無法到了這個地步還欺騙自己。

    他詳細清查過來歷,確定沒有問題的柳夫人,她偏偏就是有問題。

    他與賊生子,差點將沐氏幾代基業拱手送之。

    這個打擊來得太突然也太大了,滇寧王就此病倒。

    沐元瑜全程默然無語,她不知道能說什麼,滇寧王從開了頭以後,倒是一直都沒停過,憤恨又抑鬱地把始末全倒了出來。

    他並不想這樣,但這種事,抱怨與滇寧王妃,只會得到她的暢快嘲笑,而再說與別人,叫柳夫人捅了這麼狠的一刀,他哪裡還敢再對那些妾室有分毫信任。

    一腔郁恨憋到現在,算是終於找到了個出口。所以說了這麼一大通之後,滇寧王的精神反而比沐元瑜見他第一眼時好了點,還伸手要茶:“瑜兒,給我倒杯水來。”

    沐元瑜去桌子那邊倒了一杯遞與他,問道:“父王,那柳長輝呢?他重病在身,總是不便逃走吧?”

    滇寧王一氣將茶水喝完,冷哼了一聲:“死了!倒是便宜了他,還沒來得及問話,他就一口氣上不來,自己死了。”

    “你在京里到底是出什麼事了?”他又想起來問。

    沐元瑜道:“我的事,正因父王這邊的事而來,所以我方才先問父王——”

    她徐徐把自己暴露逃出京城的經過說了,她一路緊張焦慮,但現在回到了雲南,在自家的地盤上,人身安全是再不必擔憂,她的心緒便整個鬆弛了下來,跟滇寧王的情緒比,兩樁嚴重程度差不多的事,從她口中說出的這一樁要舒緩許多。

    只是滇寧王聽得險些要暈過去:“——京里也查出來了?柳氏那賤人的來歷,都叫掀開了?!”

    沐元瑜點頭:“是。”

    若不是這樣,這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根本不用回來,也不至於緊迫之下跟李百糙之間出了岔子,導致自己的女兒身跟著走漏到了皇帝跟前。

    由此引發的這一串連鎖反應,只能說是時也命也了。

    “朱家那個病秧子,怎地恁般多事,多少年前的舊檔也能翻出來!”滇寧王郁怒地拍打了一下床鋪。

    沐元瑜不大高興了:“父王,他現在好了,不是病秧子了。況且不是他幫我,我現在不知是什麼下場,父王罵別人罷了,罵他做什麼。”

    她又禁不住嘆了口氣:“現在我成功走脫了,他不知道要怎麼挨皇上罰呢。”

    滇寧王聽她這個話音,狐疑起來:“他為什麼幫你?”

    “我們處得好啊,父王原先不是知道?”

    “你不要避重就輕,我還沒有老糊塗到這個份上。”滇寧王眯了眯眼,“你許諾了他什麼好處?——你說出來無妨,我不是不知回報的人,他放你一條生路,不論為了什麼,沐家總是承他的情誼。”

    “沒有,父王以為我一個假世子,可以許諾什麼打動皇子殿下,以抵消他惹怒皇上的壞處?”

    沐元瑜不是有意隱瞞,不過她以為“以身相許”那一出是不能算的,她的出發點與其說是報恩,更準確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分離的念想,從這個角度,那一夜到底誰給了誰好處,其實說不清。

    這一問問倒了滇寧王,的確,朱謹深就算想拉攏他這一支勢力,然而同時卻重重得罪了皇帝,付出跟回報根本不成正比,完全沒必要這麼做。

    “不要說那些了,總之我已經回來,父王有什麼事,吩咐我去做就是。早日將餘孽連根拔起,在皇上那裡有個過得去的交待,這一次危機,才有消弭的可能。”

    沐元瑜這個話是直奔重點而去了,她面上沒有提過,心下其實一直著急朱謹深現在在京中的結果。

    從比較樂觀的角度想,如果她最終免不了都是露餡,那露在現在,比露在將來要好,不單是因為卡在餘孽顯形南疆離不了沐氏鎮場這個關口,同時對皇帝來說,他被兒子欺瞞兩三個月,跟被欺瞞兩三年乃至更久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他會震怒,但怒過之後,也許還能有個冷靜;後者的話,尋常父母尚且不能接受被欺瞞上那麼久,何況一個皇帝。

    皇帝會因此直接失去對朱謹深的所有信任。

    這是朱謹深智多近妖都沒有辦法彌補的。

    而如今,事情還沒有到最壞,她加把勁,將功折罪把在南疆搞事的餘孽撲滅,既是為了滇寧王府,也是幫朱謹深一把。

    證明他冒險放走她,起碼不是做了個賠本買賣。

    滇寧王沉默片刻,說不出什麼反對的意見來,這一團亂麻里,當務之急確實是抓捕餘孽。

    他就道:“搜捕餘孽的隊伍一直沒有停下來,還有追查柳氏那賤人的,以及褚懷波的——”

    “等一等,”沐元瑜十分驚訝,有點無禮地打斷了滇寧王的話,“父王,此事與褚先生有什麼關係?”

    褚懷波就是教導她書文的先生,很會教導人,她當年上京時,一度還想把他弄去給沐元茂來著。

    滇寧王又沉默了一下——他實在覺得沒面子,當著女兒的面都有點說不出口,過一會才道:“他也失蹤了,跟柳氏是前後腳,我看這兩個人是脫不了關係!”

    說著,他蒼老的面孔有點憤怒地扭曲起來。

    莫怪他想不通,要說來歷,柳夫人和褚先生都是他里里外外查了個底掉的,該再可靠不過,結果他身邊的柳夫人靠不住,放在女兒身邊的教書先生也不是個好東西,他以為水泄不通的滇寧王府,硬生生叫人鑽了兩個空子,能不生氣嘛。

    沐元瑜:“……”

    她都不大想得通,褚先生也是餘孽的人?

    她跟柳夫人的接觸不多,無非晨昏定省時要去清婉院,有時捎帶著見一見,但跟褚先生從前是每日都要相處的,褚先生的學問一點也不打折扣,比皇子學堂里那些講官都不差,這樣的人,居然也是餘孽培養出來的釘子?

    “父王,您這樣說,有任何證據嗎?”

    “還要什麼證據?”滇寧王的疑心病此時正是最頂峰,看好人都能看出兩個黑點,何況是褚先生這種無故失蹤的,“他這個時候沒了影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瑜兒,你先去歇一歇,我這裡有一些各路人馬查探的資料,你搬去暫且看著,過幾日看好了,正好也把身份換回來,只說你本人也回來了。別聽你母妃胡鬧,這時候豈是你做女兒的時候。”

    在正事上,沐元瑜的意見跟滇寧王還是一致的,點頭道:“是。但‘妹妹’被找回來的消息瞞不住府里的人,倘若我剛回來就不見了,孟夫人等難免要問起來,父王以為我當如何說好呢?”

    滇寧王冷道:“沒有什麼孟夫人,都已送到莊子上了。我如今沒有精力去一個個查她們,待餘孽事了,若她們沒有嫌疑,再接回來罷。那莊子上樣樣俱全,也委屈不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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