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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他就這麼認了慫,對幕後人也不好交代啊。

    就努力去串聯起來,都察院內部十三道共一百二十八個御史,除了頂上的幾個大佬外,餘下的大多平起平坐,互不統屬,在華敏的想法裡,這些同僚們雖然平時山頭林立,但面對言官被毆這個局面的時候應該能夠同仇敵愾,他的串聯應該難度不大。

    他這個想法也不算錯。

    事實上,不用他串聯,參劾李國舅的奏章已經如雪片一般飛向御座了。

    但再提到沐元瑜,響應者就寥寥了。

    如宋總憲所料,此時御史們差不多也都回過了味來,那想法,也就都跟宋總憲的差不多。

    不錯,沐元瑜的彈章里是玩了花樣——甚至華敏反撲她的話也許是真的,但那又如何?是你先對人家玩了。

    大家都靠筆吃飯,誰都不是傻子,就不要裝無辜了。

    御史們能為同儕被毆出頭,可不表示同樣願意為同儕的私人恩怨買單——這是輸贏各安天命的事,誰知道你背後水多深,你是利益相關者,別人可不是,圖什麼陪你一道濕身。

    華敏串聯失敗不說,還迎來了另一樁雪上加霜的事。

    在快要等身的參劾中,李飛章認了揍他,但不肯認是無緣由的,而一口咬定是為了飄紅院的雪纖姑娘爭風吃醋。

    雪纖姑娘是教坊司出名的紅姑娘,彈的一手好琵琶,朝廷里好風流的一撥官員們都知道她,也幾乎都去聽過她的琵琶。

    當然,國朝禁止官員宿娼,所以這聽琵琶就是單純的音樂交流,不包含其它骯髒的交易——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華敏不算風流,但難免有一些需要應酬的時候,酒桌上別人把雪纖姑娘叫出來彈一曲琵琶助助興那是他控制不了的。所以他不能說沒見過雪纖姑娘,根本和她沒一點點聯繫。

    李飛章要整他,功課還是做了那麼一點的——他這樣的紈絝浪蕩子,打聽華敏和哪個紅姑娘有來往太容易了,教坊司一條胡同從頭晃到尾,哪個場子他不熟?他又不是官員,可不受官員的束縛。

    有好事的同儕悄悄來問華敏:“嘿,你左臀上真有顆黑痣啊?”

    必勝的仗被攪合成這樣,華敏已經焦頭爛額了,壓不住脾氣當即就勃然道:“你是何意?安心取笑於我?!”

    同儕不太高興:“你這人怎麼這樣呢,我是好意來提醒你的——你還沒反應過來啊?人家對你留手了,又知道你隱私部位的標記,又知道你和哪個紅姑娘有交集,這二者聯繫在一起,要是下死手參你個宿娼,你這頂官帽還戴得穩嗎?”

    華敏愣住了,須臾恨道:“萬萬沒有這種事!李飛章說和我爭風吃醋已經是無中生有了,難道還敢真格誣陷朝廷官員不成!”

    “為什麼不敢?”同儕反問他,“買通一個官jì很難?是國舅爺缺錢?還是世子爺缺錢?這兩人任意一人動起這個腦筋,你想想你的結果。”

    華敏再度愣住。

    同儕拍拍他的肩:“冷靜一下,想想清楚罷。”

    第56章

    李飛章很生氣。

    他不是氣自己被參得滿頭包,他對言官動手之前已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他不能接受的是,這場倒國舅大cháo中第一個向他發起攻擊的居然是沐元瑜。

    就算不肯領受他的好意,也不至於倒打一耙罷?

    還有沒有點良心了!

    他氣忿地堵上沐家老宅去質問——堵了個空。

    沐元瑜可不像他那麼閒,她所以陛見過後還有空戲弄華敏,是因為她進學的地點位于禁城午門之內,皇極門的右廂,出入需要牙牌。她為新制的牙牌才又在家多等了兩日。

    此時已經到手,她便收拾書本筆墨跟諸皇子一道上課去了。

    說是諸皇子,不過沐元瑜目前能見到的只有三、四兩個皇子。

    ——大皇子腦有疾,由大儒在深宮中進行一對一授課,二皇子則懟了親爹被關進寺里反省。

    沐元瑜以為她暫時就兩個同學,在一個路過舍人的指引下尋到地方,邁進朱紅門檻的時候,才發現裡面排了不少桌椅,已經坐了四個人,除掉三皇子朱謹淵之外,另有三個生面孔,其中兩個年紀大些,大約二十出頭,一個穿戴上明顯精細些的則要小一點,十五六歲的模樣。

    沐元瑜懂了:這大約是伴讀。

    她的腳步聲輕,踏進來時只有朱謹淵第一個發覺了,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沐世子來了,這樣早。”

    沐元瑜上前行禮:“三殿下早,臣慚愧,不及殿下勤勉。”

    朱謹淵笑著起身拉她:“我上回就說了,不用這樣客氣。來,你坐這裡,皇爺說了你要來的事,早把你的位置都安排好了。”

    沐元瑜謝過他,把帶的東西在分配給她的那張書案上放下,客氣地要再跟其他人自我介紹兼寒暄一下,一抬頭,卻見那三個生面孔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盯在她臉上。

    其火熱程度,遠非單純對新同窗的好奇能解釋。

    她摸摸臉,大方地笑了笑:“怎麼了?我出門前洗了臉的。”

    那個穿月白錦袍年紀小一點的少年先咧嘴笑了:“沐世子別誤會,我們就是這個——嗯,久仰大名,哈哈,久仰大名!”

    另兩個跟著一起笑起來,不過笑得都要含蓄些,其中一個主動介紹道:“在下姓江,名懷遠,湖廣人,”他伸手指另一個年紀和他仿佛的,“那是齊兄,名恆簡,家鄉浙江,我二人都是國子監監生。”

    年紀小一點的少年忙搶上跟著道:“我姓薛,名籌,家父現襲威遠侯。”

    這兩人的自我介紹差別十分明顯,除名姓之外,一個報了籍貫功名,一個則報了爹。

    沐元瑜心裡有數了,江懷遠和齊恆簡是文官路數,都不提出身,應當是沒什麼好提的,能進這道門檻,憑的是自己本事——他們能當國子監的監生,肯定不是如沐元茂一般走的蔭監,不然爹的身份也矮不了,比較大的可能,是中秀才後品學優異而被地方政府推選入了京城國子監深造,走的是貢監路子。

    皇帝挑選這樣身家普通清白又聰慧優秀的監生作為皇子伴讀,算是用心良苦了,這既比弄朝中重臣的子弟來致使皇子們拉幫結派靠譜,也比弄一堆讀書上相對懈怠的勛貴子弟圍著要強。

    為了證實這猜測,她笑道:“原來是兩位秀才公,我失敬了。”

    江齊二人一齊笑了:“不敢,不敢。”

    這就是默認自己的秀才身份了。

    人多了就是熱鬧,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正敘著,打門外又匆匆走進一個人來。

    這個人的年紀跟薛籌差不多,穿戴也差不多——不是指衣裳樣式,而是其精美程度,腰上還掛了一圈玉佩香囊荷包等物,跟江齊二人的簡樸明顯不是一個風格。

    薛籌見到他就笑道:“許世兄,正要說到你。來,我給你引薦一下,這位就是雲南的沐世子了,早就說他要來,今兒終於到了,以後我們就更熱鬧了。”

    又轉向沐元瑜道,“沐世子,這是隆成侯府的許泰嘉許世兄,他是最早進來跟著殿下們讀書的,當時我們都還沒來呢。”

    看來這是第一個定下的伴讀人選,沐元瑜打量了許泰嘉兩眼,只見他不但穿戴不凡,生得也好,進來時的步伐雖快,不失風度,是個看上去英俊驕傲的少年。

    少年對她的態度卻讓人存疑,和她見了禮,就挑動嘴角笑了笑道:“熱鬧?那肯定是熱鬧了。論這份本事,誰能及得上沐世子呢。”

    他這不陰不陽的語氣讓書堂里頓時靜了下來,江齊兩個年紀大些的不知所措地互相望望——按理他們該出來打個圓場,可一個王世子,一個侯世子,兩個小秀才哪裡伸手管得起?

    還是朱謹淵微帶責備地望過去:“泰嘉,你跟薛籌平日裡鬧慣了,沐世子才來,未必習慣你們那一套,你還是先客氣些,別叫沐世子誤會了——不然等二哥回來,見到你們這樣,豈不要多增煩惱。他身子不好,心思原就重些。”

    沐元瑜聽出來了,這莫名其妙對她開嘲諷的許泰嘉應該是劃歸給朱謹深的伴讀。朱謹深被反省了,暫時失去了來聽講讀的權力,但皇帝不會記得特意下個旨給他的伴讀讓也不許來了,所以許泰嘉還是照常進學。

    看在朱謹深的份上,她只是又望了許泰嘉一眼,心中記下有這樁事,沒去立即與他計較。

    皇子發了話,許泰嘉還是不敢硬頂的,低頭說了個是字,自去自己位子上坐了。

    讓他這一搞,殿裡的氣氛就冷清了一點下來,乘著侍講的學士沒來,薛籌湊到了許泰嘉旁邊,小聲嘀咕著問他什麼。

    朱謹淵則又和沐元瑜搭起話來,指點她一些待會聽講時的禮儀,這些沐元瑜自然已有所了解過,還是認真聽了,又謝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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