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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看見樹上似乎有個人影,我想走近去細瞧,忽聽身後傳來卓堯的聲音:“瑟瑟,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

    風吹得他衣袂飛舞,冠巾歪斜,臉上難掩倦色,腳步匆忙,有種焦頭爛額、心力交瘁的疲態。

    從未見他如此狼狽。

    我指了指樹上:“好像有人。”

    卓堯走上前去察看,認出那人來,沉聲喝道:“存生,你在樹上做什麼?還不快下來!”

    我第一次聽他語氣這麼嚴厲,樹上的人似乎也嚇了一跳,一腳踩斷一根樹枝,從樹上掉了下來,正是那瘋瘋癲癲的趙存生。

    他衣襟里兜著一包樹葉,摔倒時撒了一地,他手忙腳亂地想把那些樹葉撿回去,胡亂扒攏,連帶地上泥土枯葉也一併捧進衣兜。那根被他踩斷的樹枝上還長了不少嫩葉,他伸手去撿,卻被卓堯上前一腳踩住。

    他使勁扯那樹枝,樹枝紋絲不動,他抬起頭看了看自己兄長,那表情是瑟縮畏懼的,聲音里也帶了哭腔:“求求你……我要煎藥……讓我拿回去吧……”

    卓堯背對著我,不知是何神情,竟讓趙存生怕成這樣。我想像不出他橫眉怒目的模樣。

    過了許久他才放緩聲音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這是沒有用的。我是大夫,治病得聽大夫的,不可以亂來。下次別再摘樹葉了,知道麼?”

    趙存生舉起袖子抹淚,用力點頭。卓堯這才挪開腳,趙存生立刻如獲至寶,捧起那根樹枝轉身便跑,唯恐他又反悔。

    剛跑出去兩步,就聽院落另一邊有女人的聲音喊道:“存生!原來你跑這兒來了,叫我們一頓好找!”

    趙姑媽和二夫人一前一後地從那頭跑過來。二夫人跑得氣喘吁吁,一邊喘一邊道:“存生,這大風天的,你怎麼又到處亂跑,害你娘擔心的,都快把整個莊子翻過來了。”

    趙姑媽剛剛還是一臉擔憂,看見他突然就變了臉色,衝上來二話不說就先給了他一個耳光,打得趙存生一個趔趄,剛剛撿起的樹葉又撒了。

    我看得一愣。這趙姑媽好大的脾氣。

    趙存生委屈地叫了一聲:“娘……”被趙姑媽厲聲打斷:“誰讓你采這些葉子的?你想害死我們大家啊?”

    她撿起那根樹枝,氣得雙手發抖,仿佛手裡拿的不是木枝,而是會生金產銀的搖錢樹。上次我摘樹葉時也被她喝斥,難道這葉子真有那麼金貴不成。

    趙存生抽咽道:“妹妹……我要救妹妹……治病……”

    趙姑媽怒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可以摘,不可以摘!你耳朵都長到哪裡去了?你這哪裡是救她,你是要害死她,害死我們所有人!”越說越氣,手裡枝條劈頭蓋臉地向兒子身上招呼過去。

    二夫人和卓堯連忙上去拉她,趙存生還是吃了好幾下,臉上叫樹枝抽出幾條紅痕來。

    趙姑媽被他二人拉住,才注意到我站在一旁,大概是覺得自己毒打兒子被外人看到,家醜外揚,顯得很是忐忑,立刻將手中樹枝扔了。二夫人扶起趙存生來,他還不甘心,重又把地上樹葉扒拉到兜里,才跟著二夫人和趙姑媽走了。

    等他們走遠了,我才問卓堯:“這樹葉能入藥?”

    他疲憊地用手撐住額頭:“不能。”

    我忍不住問:“你怎麼了?沒休息好麼?”

    “沒事,”他放下手,用力睜了睜疲倦的雙眼,“還不就是這些樹,突然染了病,滿山都開始落葉子。昨天夜裡忙了一晚上配藥,一直沒合眼。回頭睡一覺就好了。”

    “只是幾棵樹而已,犯不著……”說了一半我又停住。且不管趙姑媽,至少他曾說過這樹是他母親的心愛,甚至捨不得多摘幾片葉子給我。

    “滿山只有這一種樹,又生性嬌弱難以成活。它一枯死,整座山就要變成荒山了。這回的病害又著實來得兇猛。”

    我笑著打趣:“你這個大夫還真當得齊全,連樹都要醫。”

    他也笑道:“沒辦法,誰叫沒別人可指望,只能什麼都學著做了。”

    什麼叫沒別人可指望?話到嘴邊我還是忍住了,轉而問:“表小姐……身子也不好麼?”

    “她從小體弱多病,所以才到山莊裡來休養,姑媽便也跟來陪伴。”

    臥病在床的沐夫人,從小體弱的表小姐,神志失常的趙存生,不能說話的賀姨娘,如果再把我也算上,這小小的山莊,一共也就十多個人,竟有這麼多人在病中。現在索性連樹都病了,真是名副其實的養病之所。

    第7章 承·七月白(3)

    接下來幾天過得飛快,每天醒來後似乎只要吃個飯轉個圈,天便又黑了。傷病時嗜睡也就罷了,現在我的腿傷已差不多痊癒,一天居然要睡八個時辰之多,委實太不尋常。

    傷口癒合之後,卓堯便開了各種補藥給我吃,一直吃到現在。我並不想懷疑他,但連續幾日每天昏睡八個時辰之後,我再不敢吃他的藥。

    飯菜當然也有嫌疑,我藉口腸胃不適,一天沒吃東西,連水也不曾喝一口。

    早上醒來時天還未亮,錦容已經起身出去了,寶映在地下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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