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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未合攏,忽然聽身後有人焦聲喊道:“少爺!少爺!”
我連忙撒開手,回頭一看,卻是錦容急急忙忙地追上來。她極力維持鎮定:“少爺,夫人不好了。”
卓堯二話不說,立即掉頭朝夫人住處奔去。錦容跟著他跑出去兩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也隨他們跑過去。
我趕到時卓堯已進了裡間,錦容把我攔在外頭。不一會兒二老爺、二夫人和趙姑媽等人也趕來了,全都阻在外間,只有沐夫人的另一個丫鬟在裡面幫手。
房門緊閉,裡面悄無聲息。
手心裡捏出了汗,又熱又黏。我有些坐不住,起來踱了幾步,卻只更加煩躁,只好又坐下。
半個多時辰前我才剛見她第一面,但除了姑姑,我從未這樣為一個人擔心過。她是卓堯的娘,更重要的是,她讓我想到自己的母親。
我的母親,應與她年紀相若,不知身體可好?不知……還在不在人世?
過了一個多時辰卓堯才出來。我起身迎上去,被二夫人搶了先,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卓堯,大嫂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他無力地搖頭,紅了眼圈,說不出話來。而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他,無能為力。
一時大家都不說話,屋內悄寂無聲。錦容突然衝到屋角長案邊,拿起一個花瓶往桌角上一砸,敲成粉碎。
趙姑媽喝道:“錦容,你幹什麼?”她也不理,撿了一塊碎瓷片往自己手腕上一划,鮮血頓時如泉般涌了出來。
她望著卓堯,眼神堅定:“少爺,你用那個方子吧,不然就沒機會了。”
卓堯緊蹙眉頭,沒有說話。二夫人問:“什麼方子?還有別的辦法?”
卓堯尋思片刻方答道:“幾年前有個南方的巫醫給娘瞧過病,開了一個方子,但因為藥方古怪,行招兇險,一直沒有用過。”
二夫人急道:“再兇險還能凶得過現在?什麼古怪方子,你拿出來,咱們全家人幫你找去,就算把整座山翻過來,也一定湊齊了給大嫂治病。”
“那方子……”他遲疑了一下,“需要人血做藥引。”
二夫人立刻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他面前:“要多少,只管拿去!”
卓堯道:“不用很多,一次一盅即可,但不是人人都可以,須得與我娘的血相容的,十人里也只有兩三個。”
二夫人道:“咱們莊子裡有十幾個人,總有幾個適合的吧。”回頭對二老爺道:“快去快去,把所有人都叫過來!”
錦容的手腕還在流血,她隨手拿了桌上一個空茶杯,朝裡頭滴了小半杯血,遞給卓堯:“少爺,就從錦容開始吧。”說罷眼角朝我掃了一下。
沒過多久二老爺便將所有人召集過來,連趙存生多病的妹妹也被抱過來,病懨懨地歪在哥哥肩上。
莊內除了沐夫人、錦容外一共還有十六人,卻只拿了十五個酒盅,注了清水在長案上一字排開。卓堯給每人發了一根銀針刺破指尖取血,唯獨沒給我。
我叫住他:“我的呢?”
他低頭道:“你的傷還沒全好,這裡已經有十六份了,應該會有合適的……”
“你還當我是外人?”
他垂首不語。我低聲道:“你娘就是……就像我娘一樣,你讓我也出一份力吧。”
他仍是猶豫。錦容草草包紮了傷口,正坐在一旁休息,冷眼看著我倆。
我乜她一眼,走到案前,咬破食指將血滴入水中。
拿了針的只有二老爺和趙存生已經取過,寶映和另一個小丫頭都不敢下手,商量著互相幫對方刺手指,見我動作迅速,兩人趕緊閉眼咬牙把指尖戳破了滴下血去。
錦容的血第一個拿進去,不一會兒小丫鬟就歡天喜地地跑出來:“行了行了!錦容姐的可以!”
錦容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喜意掩藏不住。周圍的人也紛紛鬆了一口氣,只有我愈發覺得如坐針氈。
又等了一刻多鐘,卓堯從裡間出來,面上也鬆快了許多。
“又找到兩份,”他吁了口氣,目光越過眾人投向我,瞬間我似乎看到他眼裡有痛意一閃而過,“賀姨娘和……秋姑娘。”
第9章 轉·血葉(2)
新方子果然有效,沒過兩天沐夫人便大為好轉,不過藥一時還斷不了。
我和賀姨娘、錦容輪流為她提供藥引,每過三四天取一盅,一次把接下來幾天的分量都煎好。這樣我們三個每人只要十多天取一次,身體倒還扛得住,只是手腕上的傷口合了又得劃開,稍有些不便利。
錦容自然不能再做粗活了,從我屋裡搬了出去,只留寶映一人照顧我。卓堯開了更多的補藥給我吃,這幾天睡眠又恢復了正常——當然是受傷之後的正常,每日還是要睡六個時辰以上的。
臘月里風平浪靜,只是天氣越來越冷,真正是滴水成冰,相比之下洛陽的冬季簡直有如陽春。我既怕冷,又失血體虛,腿也沒好全,整個月幾乎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到年前沐夫人的病情又有所惡化,只得加大藥的劑量。聽說趙存生的妹子也常常發病,連床都下不了了,不知道熬不熬得過這個冬天,趙姑媽成日守在床前以淚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