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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裡各種念頭穿來往去,想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想著也許不是他,想著明日試試只吃飯菜會怎樣,又想著就算是飯菜的問題,他必然也知情。

    腦子裡亂鬨鬨地再也睡不著,偏還要裝作熟睡的模樣,不能輾轉反側。生生熬到天大亮,四肢都僵了,被衾里一片冰涼。

    錦容和寶映在屋裡忙活,我準備找個她倆弄出聲響的機會假裝被吵醒,忽聽寶映小聲問道:“錦容姐,都這麼久了,不會有事吧?要不要叫她起來?”

    錦容道:“她是身子不適應才會如此,我昨天問過少爺了,他說沒事。要是到巳時還不醒,你再叫她吧。”

    我翻了幾個身,坐起來一邊揉眼睛一邊問:“錦容、寶映,你們倆都在啊,什麼時辰了?”

    寶映大鬆了一口氣,喜道:“姑娘,你可醒啦,現在是辰初二刻。”

    我一邊穿衣一邊隨口說:“哦,才辰初呀,今日總算起了個早,真不容易。”

    二人聞言相視一眼,面色都有些古怪。錦容對寶映道:“我來伺候姑娘梳洗,你去廚房準備早餐吧。”

    寶映道了聲“是”,又問我:“廚房今日做了餛飩,有三鮮餡、菜肉餡和韭菜蛋皮餡,姑娘喜歡吃哪種?”

    我並未在意:“不用了,還是喝白粥吧。”

    寶映又道:“姑娘不愛吃餛飩麼?少吃一兩個也行,冬至都要吃餛飩的。”

    我停下動作看向她:“冬至?今天是冬至?”

    她被我看得有些發懵,囁嚅道:“是啊,是冬至……”一邊求助地看向錦容。錦容先反應過來,思量著解釋道:“其實……”

    我不由分說打斷她:“我從前天晚上一直睡到現在?”

    錦容道:“昨日看姑娘睡得香甜,我倆不忍擾了姑娘好夢,便沒有叫醒姑娘。姑娘一定是這幾天累著了……”

    我整天無所事事,能累到哪裡去?看來他們並沒有對我的飲食動手腳,我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擔憂,這說明只能是我自己出了問題。

    他們都知道,但一直瞞著我,也許還給我吃了提神的藥,以前才能每日醒來。

    午後卓堯來看我,趁著錦容和寶映出去,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他:“卓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正低頭檢查我的膝蓋,聞言眼瞼微微一動,手下不停:“怎麼突然這麼問呢?”

    “錦容跟你說了吧,我昨天睡了一天。”我盯著他低垂的眼睫,“好好的人,是決不會一口氣睡十七八個時辰的。”

    他停了手裡動作,站起身來,蹙眉看著我不說話。

    我心口不由往下一沉,聲音都有些發澀:“身子是我自己的,我有權知道。”

    他又沉默了片刻,方開口道:“我把你從河裡救上來時,你身上有多處瘀傷,這裡也是。”他伸手到我腦後,按住後腦勺一處,“裡面有一塊淤血。”

    都是細細幹的好事,她再下腳重點,我現在就得跟趙存生作伴了。“要緊麼?”

    “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麼別的影響,就是會睡眠失常。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治好你。”他的手順著我耳後向前滑,若即若離地掠過耳廓,“瑟瑟……”

    我心中一動,抬眼看他。他微眯著眼,若有所思。

    我猜他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等了許久,他卻把手挪開了,轉過臉看向窗外:“外頭太陽正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這肯定不是他想說的話。我略感失望,但還是點了頭。

    外面風已止了,天氣晴好,日光照在身上也有了幾分暖意。七月白停止了落葉,只剩疏疏落落的葉子掛在枝頭。滿地枯葉已清掃了大半,剩下的堆在路旁,不細看還真會以為是殘雪。

    卓堯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後說出口竟是一句最無趣的:“時間過得真快。”

    我忍著笑:“是啊,跟油似的,滋溜一下就溜過去了。”

    他也笑了起來:“你這比喻倒新鮮。我只聽說過時間如水易逝,光陰如梭、如箭,卻是頭一次聽人說像油。”

    這說法是從思思那裡傳出來的。她一度和一個成日將頭髮梳得油光閃亮的紈絝子弟相好,我們私下都叫他做油頭。兩人如膠似漆,思思昏頭轉向,一時腦熱,竟提出要他贖身,好跟他長相廝守雙宿雙飛。

    當時二人正在大廳里用飯,剛上了一道油浸鱸魚,油頭藉口出去如廁,從此不見了蹤影。思思還傻愣愣地在廳里等,一直等到吃飯的客人都散光了,才明白油頭跑了,在那兒抽抽嗒嗒地哭。

    嬤嬤從菜里舀了一勺油傾在她碗裡,笑她說“幹這行這麼多年,都不知道男人一聽廝守兩個字,就都溜得比油還快”。從此我們說誰跑得快,就都說“跟油似的”。

    這話當然不能跟卓堯說。我耍賴道:“憑什麼別人能說時間像水,我就不能說它像油?油不是比水更滑溜,我比得才恰當。”

    他哭笑不得:“好好好,算你有理。”

    我不依不撓:“你要是覺得我比得不好,那你也說說,時間不像油,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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